第三百二十六章 阻截(三)

夜幕降臨,剛因為太平軍士兵砸廟宇神像,搜殺官差,而被搞的哭天喊地、雞飛狗跳的大橋鎮暫時恢復了平靜,沒跑掉的百姓躲在家中連油燈也不敢點,更不用說出門了。

晚飯做好了,忙碌了一天的太平軍士卒顧不上再歸攏沿途征集的軍資糧油,不約而同聚集在各自的卒長身邊,擺好碗筷飯食開始背誦《天條》。

王家祠堂的牌位全焚毀了,現在變成了師帥的臨時府邸。

祠堂中央擺上八仙桌,點燈二盞,供茶三杯,菜肴三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三盂。師帥的副手楊師尉,天王派來的監軍李監尉和幾個書使(書吏)跟外面的士兵一樣跪坐在兩側,齊聲誦道:“小子劉金昌(楊明廣)跪在地下,祈禱天父皇上帝恩憐救護,時賜聖神風,化惡心,永不準妖魔迷蒙,時時看顧,永不準妖魔侵害。托救世主天兄耶穌贖罪功勞,轉求天父皇上帝在天聖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準所求,心誠所願……”

“崇拜皇上帝;不拜邪神;不妄題皇上帝之名;七日禮拜要頌贊皇上帝恩德;孝順父母;不殺人害人;不奸邪淫亂;不偷竊搶劫;不講謊話;不起貪心……”

背誦完《天條書》,師帥劉金昌睜開眼看看眾人,起身朝著江寧方向神情肅穆的鞠躬,又誦起《食飯謝上帝》:“感謝天父皇上帝,祝福日日有衣有食,無災無難,魂得升天!”

眾人跟著誦完,一起坐下用飯。

晚飯做的倉促,雞的毛都沒拔幹凈,但自起事到以來光顧著廝殺,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沒吃過幾頓飽飯的劉金昌卻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寢不語,三口兩口很快就吃完了,書使們剛把八仙桌收拾幹凈,劉金昌便陰沉著臉問:“明廣,毀橋燒船的那些清妖到底是什麽來路?”

楊明廣是這一路的先鋒,親率一旅兄弟打前陣,本以為天兵駕到所向披靡,沒曾想這一路並不順利,苦著臉道:“稟師帥,毀橋燒船打冷槍的清妖全是從泰州來的,據說在廖家溝東岸紮營的清妖也是泰州的。”

“今天死了多少兄弟?”

“三十七個,那些清妖有洋槍,仗著洋槍打得遠,總是隔著河偷襲。橋被他們毀了,船被他們燒了,等我們的兄弟好不容易過了河,他們早跑得無影無蹤,甚是可惡。”

“竟敢負隅頑抗,泰州的知州是誰?”劉金昌冷冷地問。

“我差人打探過,泰州主事的不是知州,而是揚州同知徐瀛。聽人說徐瀛一到泰州就召集青壯,搶修城墻,連通往泰州的運鹽河都被他每隔幾裏填上壩,不但不降還想死守。”

“泰州有多少清妖?”

“不曉得。”

“不曉得?”站在邊上的李監尉冷不丁問。

楊明廣急忙道:“稟李監尉,徐瀛老兒不好對付,他派了好多人在城外設卡盤問,不是本地人不但進不了城還會被鎖拿,我們前些天派出去的兄弟一個也沒混進去,反而被徐老兒抓了好幾個。”

在劉金昌看來泰州城混不進去,不等於攻不下來,也不認為徐瀛老兒有多難對付,坐下問:“在廖家溝東岸紮營的清妖主將是誰,營裏有多少兵?”

“稟師帥,東岸的清妖主將是署理泰州州同韓秀峰,百姓們說他手下有兩千多綠營兵和四千多鄉勇。回來前我去河邊看過,營紮得很結實,沿河的土墻上插滿旗子,旗子下全是綠營兵,他們還有炮。”

“泰州有這麽多兵?”劉金昌將信將疑。

楊明廣沒去過對岸,只能人雲亦雲,苦著臉道:“聽百姓們說徐瀛老兒是清軍總捕同知,本就能管綠營,所以把分駐泰州、興化、東台等地的狼山鎮和漕標兵丁全調來了。”

李監尉篤定地說:“狼山鎮攏共才多少兵,就算把漕標算上,徐穎老兒也湊不出這麽多兵,十有八九是虛張聲勢。”

劉金昌點點頭,坐下道:“別說不一定有那麽多綠營兵,就算有也不足為慮,倒是那些鄉勇不得不防。明廣,你趕緊派幾個兄弟過河打探,天亮前一定要打探出對岸的虛實!”

“遵命,我這就去。”

楊明廣剛領命走出祠堂,劉金昌就痛心地說:“攻江寧我們也只折損了十一個兄弟,沒想到在這個窮山僻壤一天之內竟折損了三十七個兄弟,還全是從廣西老家一路追隨過來的老兄弟,讓我怎麽跟軍帥交代?”

李監尉同樣心痛,可身為監軍就不能心軟,板著臉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師帥,當務之急是趕緊渡河,讓對岸的清妖血債血償!”

“渡河,沒船怎麽渡?”劉金昌端起油燈走到地圖前,緊盯著地圖道:“這一帶的橋全被清妖毀了,船也全被清妖燒了,大半夜去哪兒找船,想渡河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