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相機行事

虎子急匆匆回到州衙,見老爺不在只能跟楊師爺和趴在榻上一邊養傷一邊看往來公文的胡師爺稟報。

兩位師爺跟徐瀛一樣最擔心的是太平賊匪,最不放心的便是眼前唯一能遲滯賊匪的韓秀峰。得知韓秀峰在這個十萬火急關頭竟為了見一個書生不及時來州衙,二人頓生疑竇,當即差人去打探那個書生到底是何方神聖。

泰州城本就不大,並且這些天為防範奸細不但清保甲、查宿夜,還派了一百多個衙役在城內城外盤查留意可疑之人,不一會兒就打探清楚了。

楊師爺怎麽也沒想到儀真吳家的人竟來了泰州,甚至就租住在州衙邊上,更沒想到韓秀峰一個捐納出身的州同竟與湖廣總督吳文镕、四川鹽茶道吳文錫也有關系,不禁回頭苦笑道:“胡兄,我終於曉得姓韓的為何敢打你的板子了。”

胡耀柏同樣沒想到韓秀峰的來頭竟如此之大,背景如此之深,苦著臉道:“這頓板子挨得還真不怨。”

虎子心裏同樣七上八下,又愁眉苦臉地說:“楊先生,胡先生,韓老爺跟儀真吳家有交情的事,其實衙門裏好多曉得,只是我們一直沒想起來問。”

“好多人曉得?”

“張老爺曉得,九房書吏和那幾班衙役也個個曉得。”

“他們怎曉得的?”楊師爺下意識問。

“年前韓老爺來泰州上任,制台衙門的公文早到了,韓老爺卻遲遲沒到,後來才曉得他先去了趟儀真,先去拜見吳家的兩位族老,好像是年前被奪職的那個儀真縣太爺陪他一道去的。”

“他一個四川人,怎麽跟儀真吳家搭上關系的?”楊師爺喃喃地說。

“小的打聽過,韓老爺來江蘇前在京城做過重慶會館的館長,我跟老爺在京城時也住過會館,不過住的是湖廣會館。會館的江館長雖不是官老爺,但在京城說話比一般的官老爺都好使。”虎子頓了頓,又說道:“韓老爺做過重慶會館的館長,一定跟我們湖廣會館的江館長一樣認得好多大人。”

胡耀柏反應過來,不禁擡頭道:“楊兄,吳道台不是在四川為官嗎,這麽一說他認得吳道台再正常不過。”

“會館館長可不是誰都能做的,如果沒猜錯儀真吳家也好,楊文定、祁宿藻也罷,都只是冰山一角。他在京城結交的達官貴人,恐怕比東翁的同窗同年還要多。”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虎子,趕緊去跟老爺稟報。”

“我走了,韓老爺等會兒過來怎麽辦?”

“衙門裏又不光你一個人,趕緊去稟報,這邊有我們呢。”

“哦,小的這就去。”

……

虎子前腳剛走,韓秀峰後腳便到了。

平日裏深居簡出的楊師爺親自出迎,在二堂寒暄了近一炷香功夫,才陪著韓秀峰一起趕到州城東南角的望海樓。

望海樓是城裏最高的樓宇,相傳初建於宋代,不過當時並不叫望海樓,而叫海陽樓。陸遊、範仲淹、歐陽修、嶽飛、孔尚任等先賢都來過,被譽為“江淮第一樓”。跟武昌的黃鶴樓一樣屢毀屢起,大多毀於兵火而起於盛世。

從宋代初建到明代重修,望海樓的具體變遷很多人已說不清楚,只曉得前明州守鮑龍重建並命名望海樓。康熙年間重修,改稱靖海樓。嘉慶年間因損毀嚴重又拆而重建,更名鳴鳳樓。盡管數次更名,但人們還是習慣稱它“望海樓”。

韓秀峰路過好幾次,卻是頭一次來。

在楊師爺的陪同下拾級而上,看著墻上歷代文人登臨此樓留下的詩文,不知不覺就爬到了樓上,只見徐瀛站在舉著一只精美的窺筒(單筒望遠鏡)遠眺。

“秀峰拜見徐老爺!”

“志行老弟無需多禮。”徐瀛放下窺筒,俯瞰著護城河上那些運送守城材料的船只和那些正在修補城墻的青壯問:“志行老弟,你說要是再給我徐瀛一個月準備,這城能不能守住?”

韓秀峰扶著木欄,沉吟道:“這要看來多少賊匪。”

“要是來四五千呢?”

“雙水繞城,易守難攻,又有徐老爺您坐鎮,別說來四五千,就算來七八千賊匪,這城也能守住。”

“要是來一萬呢?”徐瀛回頭問。

韓秀峰反問道:“賊匪有那麽多兵嗎?”

“賊匪想犯我泰州,必先占揚州,照理說賊匪分不出那麽多兵,可別忘了賊匪為何越做越大,越竄越多!據我所知,他們每到一地必裹挾百姓,武昌雖已收復,但收復的卻是座空城,城裏百姓幾乎全被裹挾來了我們江蘇。”徐瀛深吸口氣,又緊攥著拳頭道:“實不相瞞,我什麽都不怕,就怕賊匪裹挾我揚州百姓,就怕那些刁民趁機生事甚至從賊!”

“本地民風淳樸,就算有刁民從賊也應該不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