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門生故吏

姜堰是大鎮,光茶葉鋪就十幾家,釀酒的糟坊有三個,大小油坊四個,最多的當屬窯廠,據說燒制磚瓦的歷史能追溯到唐代貞觀年間,以至於好幾個村子都以窯而得名,比如全家窯、範家窯、朱家窯、張家窯和薛家窯等等。

有窯自然不能沒制磚坯的場地,鎮西河邊上的窯場就這麽變成了鄉勇營操練的校場。

韓秀峰在校場上呆了半天,發現張光成和李昌經在招募青壯這件事上是寧缺毋濫,招募的一百多個青壯竟全是窯工!

窯工很苦,用本地話說他們是“扁擔一開(靠),渾身是債”、“磚蓋一響,淚眼汪汪”、“磚蓋一丟,無米下鍋”,還有“六子余挑包窯,褲子沒有第二條”、“做窯工,熄火窮,沒處住,蹲磚堂”等順口溜。

冬天不燒窯,許多窯工為了生計往往會找船裝些青貨,運到刁家鋪乃至泰州城去賣,換些山芋、胡蘿蔔回來充饑。有的船到了刁家鋪,河裏上凍,船走不了,貨賣不掉,人在外面活受罪,妻兒老小天天跑到河口望。一旦發河塘水,洪水淹沒磚場,窯工們無法生活,只能拖兒帶女出去要飯。

總之,他們跟在泰壩上背鹽的那些青壯一樣是苦命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全是本地人。但在張光成和李昌經看來這些窯工遠不如看上去像模像樣的海安、曲塘和白米三團鄉勇,竟提議把一百多個窯工全編入三團。

韓秀峰權衡了一番,幹脆連韓宸派來的鹽場青壯一起打亂編成海安、角斜、曲塘、白米和姜堰五個團,儲成貴、姜槐、王如海等海安巡檢司的皂隸弓兵和陳虎、陳彪等正月裏查緝過私鹽的潑皮搖身一變為這五團的什長,各團監正、副監正讓張光成和李昌經的家人充任。

盡管這麽安排正中張光成的下懷,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韓老弟,這麽一來王兄和余兄他們怎麽辦?”

“是啊韓老弟,海安、曲塘和白米三團的人少雖少了些,可全是精幹,把這些精幹全給我們,實在說不過去。”李昌經也覺得不好意思。

韓秀峰要的是節骨眼上能跟賊匪拼命的鄉勇,不是這些只能勉強對付私梟的油滑之輩,一邊往勵材堂走,一邊笑道:“二位大可放心,王千裏、余青槐、李致庸和韓大使的表弟唐國政都很通情達理,他們不會不高興,更不會有怨言。”

“把鄉勇全交給我們,你怎麽辦?”張光成意味深長地問。

“不怕二位笑話,帶兵打仗我真不在行,召集青壯編練鄉勇我倒是得心應手。”韓秀峰停住腳步,緊盯著二人道:“你我都清楚賊匪要麽不來犯,只要來犯兵馬一定少不了,光靠正在磚場上操練的那四百多號鄉勇一定是擋不住的。韓信用兵,多多益善,我們現在同樣如此。”

“韓老弟,你打算再編練一些?”

“正是,”韓秀峰點點頭,無奈地說:“在本地不好招募,所以我打算先走一步,早些去江都就地招募青壯編練。再就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我對江都都不是很熟,不早點去看看心裏沒底。”

“去看看倒沒什麽,只不過那是江都,不是泰州,你就這麽去當地士紳能跟這裏的士紳一樣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嗎?”

“顧不上那麽多了,只有先去看看才曉得。”

“徐老鬼問起來怎麽跟他說?”

“徐老鬼那邊不用擔心,我路過泰州時會跟他稟報,他一定會答應的。”

“我們什麽時候去,去了之後在哪兒會齊?”張光成低聲問。

“張兄,李兄,我們可不能跟綠營一樣將不知兵,依我之見你們二位最好在姜堰多操練幾天,最好等賊匪殺到儀征再啟程。到了江都之後就按徐老鬼交代的去萬福橋紮營,據河而守。”

“要是守不住呢?”李昌經急切地問。

韓秀峰沉吟道:“廖家溝河面那麽寬,徐老鬼又答應把城裏那十幾尊小炮給我們,我再給你們留六杆擡槍、十八杆鳥槍,對付百十個賊匪應該不在話下。如果再把營寨紮結實點,在營寨尤其河邊多挖點壕溝,在河岸上多樹立些旌旗,賊匪應該不敢輕易來攻。”

“還有船!”張光成舉一反三地說:“沒船賊匪怎麽渡河,我們一到廖家溝就把所有的橋全毀掉,就分兵收攏兩岸的大小船只,讓賊匪一時半會間渡不了河!”

“這樣最好,不過廖家溝那麽長,北起邵伯湖,南抵三江口,河面是北寬南窄,我要是賊匪,見萬福橋那一帶河面太寬不好過,一定會繞到南邊去襲擾。”韓秀峰想了想,又說道:“仙女廟那一帶不但河面狹窄,而且人多富庶,從仙女廟來攻泰州甚至不用擔心糧草,所以仙女廟那一帶不能不設防。”

“我們攏共就這幾百號人,光守萬福橋就很吃力,哪能再分兵?”張光成苦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