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釜底抽薪

等張光成和李昌經把鎮上的鄉約、保正和幾個甲長介紹給余青槐等帶兵的海安士紳,安排好四百多鄉勇晚上住哪兒吃什麽回到勵材堂時,胡師爺正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他的屁股已被打得血肉模糊。

他帶來的十二個綠營兵丁顯然沒他說得那麽不怕死,面對幾杆自來火鳥槍老老實實摘下牛尾刀,排成一隊蹲在墻根兒下,雙手抱著腦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吉大吉二剛才揮舞著板子打胡師爺屁股的時候,韓秀峰也沒閑著,已經寫好了一封信和幾份供詞。

“吉大,讓他們幾個在供詞上畫押,再摁個手印。”

“是!”原來秀才老爺的屁股一樣可以打,吉大從未如此興奮過,接過供詞就跑去讓那些綠營兵畫押。

張光成和李昌經大吃一驚,正準備問問到底怎麽回事,韓秀峰竟走到胡師爺身邊,看著正忙著畫押摁手印的綠營兵說:“徐老爺的話胡先生帶到了,徐老爺讓胡先生送來的兵器本官也收到了,這兒沒胡先生啥事,一樣沒有你們啥事,等會兒去找扇門板把胡先生擡回去,路上小心點,可別把胡先生磕著碰著!”

帶頭的綠營兵心想徐老鬼不好伺候,眼前這位年輕的老爺一樣不是個好惹的主兒,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他是想打誰就打誰,連主人都不帶看的。心想要是不走,搞不好真會跟胡師爺一樣被打個半死,急忙道:“遵命,小的遵命。”

“那還蹲著幹嘛,趕緊把胡先生擡出去。”

……

十幾個綠營兵一刻不敢耽誤,急忙爬起來把胡師爺攙扶出院子。

“姓韓的,你等著,徐老爺不會饒過你的!”

“胡先生,別說了,我們趕緊走吧。”

李昌經回頭看看被攙扶走的胡師爺,禁不住問:“韓老弟,你是這是做什麽?他可是徐老鬼的人,你怎麽能說打就打?”

“李兄有所不知,這龜兒子是徐老鬼派來的監軍,居然口出狂言要我的腦袋,竟敢以下犯上,你說我能輕饒他!”

“他……他敢這麽說?”

“騙你做什麽,徐老鬼打算讓我們馳援揚州,說是馳援揚州其實是讓我們去阻截賊匪保泰州,可又不相信我們,竟派這龜兒子來做監軍,說啥子我韓秀峰要是敢臨陣脫逃,他就要砍我的腦袋,還說啥子亂世用重典,徐老鬼只能先斬後奏,斬完之後再跟朝廷請罪。”

“他娘的,他以為他是誰!”

“所以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是可忍孰不可忍,徐老鬼欺人太甚!”張光成越想越窩火,忍不住踹了門一腳。

被一個師爺欺負到頭上,李昌經同樣郁悶,恨恨地說:“姓胡的沒大沒小也就罷了,徐老鬼難道也不懂規矩,他真以為他是欽差大臣,真不曉得他這清軍總捕同知是怎麽做上的!”

韓秀峰一邊招呼二人進屋,一邊苦笑道:“徐老鬼這官還真不是做上的,人家是考上的。”

“考上的又怎麽樣,就算他是進士出身也不能不遵朝廷法度!”

“李兄,你這話說在點子上。”韓秀峰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問:“張兄,許樂群得意忘形也就罷了,畢竟姓許的沒見過啥世面,不曉得天高地厚,拿根雞毛就敢當令箭。剛才這個姓胡的跟許樂群差不多,只是徐老鬼為何也敢在我們泰州無法無天,為所欲為?”

張光成愣了愣,一臉無奈地看著二人道:“他是欺負家父抱病不能理事。”

韓秀峰點點頭,又微微搖搖頭:“是,但不完全是。”

張光成不解地問:“韓老弟何出此言?”

“令尊抱病,張守備可沒病,徐老鬼不一樣說打就打張守備的板子,說奪職就奪張守備的職。”韓秀峰頓了頓,又看著李昌經道:“李兄一樣沒病,可徐老鬼還不是一樣這麽對待李兄。”

李昌經猛然反應過來:“光成,徐老鬼之所以敢為所欲為,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拿住了楊殿邦和張廷瑞的軟肋,他曉得楊殿邦和張廷瑞貪生怕死,所以他不管想做什麽事,楊殿邦和張廷瑞都只能硬著頭皮認。”

“他也是狐假虎威!”張光成驀地站起身。

“差不多。”李昌經恨恨地說:“他一個清軍總捕同知算老幾,這是遇上了個膽小怕事甚至貪生怕死的張廷瑞的,要是擱其它地方,要是遇上其他府台,他徐老鬼一樣只能做個說了不算的搖頭老爺!”

張光成喃喃地說:“楊殿邦和張廷瑞要是不顧守土之責棄城逃命,那他們就不再是漕運總督和揚州知府,徐老鬼也就不能再跟現在這般狐假虎威。”

“正是。”韓秀峰微微點點頭。

張光成越想越激動,緊攥著拳頭道:“家父還健在呢,家父才是泰州正堂,只要家父有一口氣在,泰州就輪不著他徐老鬼發號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