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既是從賊也是從番

許樂群正月裏去揚州是為了搭救手下,在揚州看見蘇覺明,打探到韓秀峰正在準備退路,完全是一個巧合。聽說揚州府清軍總捕同知徐瀛要移駐泰州,便跟到泰州借徐瀛之手給韓秀峰和張光成來了個落井下石,也全是臨時起意。

他壓根兒沒想那麽遠,就算想到一樣來不及讓遠在富安場的家人和親戚們早做防範。結果就因為這個算不上疏忽的疏忽,竟讓韓秀峰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再想到徐老鬼比姓韓秀峰和張光成更狡詐,許樂群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都已經走到州衙門口卻沒敢請門子進去通報,而是扭頭便往城外跑,一口氣跑到西門外的碼頭,回頭看看,見那幾個衙役沒跟過來,這才跳上一條不起眼的烏篷船,讓起身相迎的一個船夫趕緊走。

在船艙裏睡覺的一個精壯漢子猛地坐起身,看著他不解地問:“許先生,你不是去做官了嗎,怎麽搞成這樣?”

“一言難盡!”許樂群一刻也不敢在泰州久留,回頭掀起簾子喊道:“小六,趕緊去富安,這一帶的水路你熟,抄近路,一定要快,但千萬別從下河走(運鹽河泰州至海安段)。”

船夫被難住了,苦著臉道:“不走下河就得繞路,哪有什麽近路!”

“繞路就繞路,反正要快。”

“好吧,能撐多快就撐多快。”

“到底怎麽了?”艙裏的漢子越聽越糊塗。

許樂群越想越懊悔,竟啪一聲給了自個兒個大耳刮子:“怪我,一切全怪我!本來大事已定,結果得意忘形,弄巧成拙了!”

漢子追問道:“怎麽個弄巧成拙?”

許樂群顧不上丟不丟人,簡單說了下事情的來龍去脈,想想又恨恨地說:“那一千九百多兩銀子白花了,在他們那些狗官眼裏,別說捐個五品頂戴,就算捐個正三品也算不上官,隨便找個由頭便能把你我弄死,想跟他們在台面上鬥無異於與虎謀皮。”

“我早就說在官面上鬥不過他們,你不信,現在好了,人家要殺你全家,滅你滿門!”

“你有辦法,你怎不去幫你哥報仇?”許樂群瞪了漢子一眼,緊攥著拳頭道:“我要是有更好的辦法,能出此下策,能把命都押上?”

漢子火了,怒視著他道:“姓許的,要不是三爺信了你的鬼話,要不是三爺攔著,我早召集弟兄去海安給我哥報仇了!你自作聰明,不光把鹽弄丟了,不光讓我大哥丟了命,現在又把弟兄們湊的那點血汗錢全打了水漂,還好意思在這兒跟我擺譜!”

“召集人去海安?江有貴,你以為姓韓的真有那麽好對付?”

“總比你這樣折騰來折騰去強!”

“跟你說不明白,有什麽話回頭跟三爺說。”

“又來了,哈哈哈,又是三爺!姓許的,我江有貴把話撂這兒,李昭壽真要是帶人殺上門,別怪我把你交出去任他處置,我才不管三爺高不高興呢!”

“給他一個說法,把我交給漕船上的那些人?”許樂群冷笑著問。

“禍是你惹的,不把你交出去,難不成讓弟兄們為了你去跟李昭壽拼命?”江有貴反問道。

“禍的確是我惹的,可真要是把我交給漕幫,鹽幫的臉面何在,你讓三爺的臉往哪兒擱?”許樂群一時半會間拿韓秀峰和張光成沒辦法,但卻有的是辦法對付江有貴,幹脆把被子拖過來當枕頭,枕著被子躺下來意味深長地說:“江有貴,別忘了這些年我幫三爺賺了多少銀子,更別忘了要不是我許樂群,你這會兒還在泰壩背鹽呢!”

……

就在許樂群教訓儀真私梟的小頭目江有貴時,李昌經正在城東十裏鋪跟城東的六個士紳和幾個鄉約商討編練鄉勇的事。

“別看賊匪從兩廣一路攻城略地,看似勢如破竹,其實只是一股流寇!雖攻下不少地方,甚至不少大城,可官軍一到還不是趕緊棄城逃命。之所以越竄越多,其實是一路裹挾百姓。雖號稱幾十萬,真正難對付的只是那一兩萬廣西老賊!”

李昌經曉得他們不願意捐輸錢糧,也不敢跟賊匪拼命,幹脆讓鋪司兵取來紙筆,攤在八仙桌上畫了一張兩江的輿圖,指著輿圖道:“諸位請看,江寧在這兒,鎮江在這兒,這是蘇州,這是揚州,這是清江浦,這是杭州,這是我們泰州。

賊匪要是不想再四處逃竄,那定會經營江寧,想經營江寧就得拿下鎮江、蕪湖、揚州等地方,不然只會困守孤城。他們不是號稱幾十萬嗎,再加上城內的百姓,要是被向大人和琦善大人大軍團團圍住,都用不著攻城,就這麽圍著就能把他們全餓死。”

見一個老儒生微微點點頭,李昌經又趁熱打鐵地說:“總之,賊匪想經營江寧就得分兵,最難對付的廣西老賊自然要留守江寧、鎮江、揚州等大城,別說不一定會來攻我們泰州,就算來攻兵也不會多,並且不會是那些難對付的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