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鄉勇不是綠營

韓秀峰心想果然是個不怕死的,不但他自個兒不怕死,還打算讓家眷甚至讓別人的家眷跟他一塊死,只能硬著頭皮問:“徐老爺,捐個從六品的頂戴要多少銀子?”

“這對了麽,錢財本為身外之物,你才二十多歲,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要那麽多銀子何用。”徐瀛拍了拍韓秀峰的肩膀,接著道:“為籌集軍餉,朝廷新開捐納事例,可打兩折。如果只是捐個從六品的頂戴,倒也用不了多少銀子,但你不只是捐頂戴,還要署李昌經空出來的這個缺,把那四千兩讓家人全送來吧,要是還不夠本官幫你想辦法。”

那可是四千兩白花花的銀子,不是四百兩。

韓秀峰真有些舍不得,何況署理的這個缺不但不是啥肥缺,搞不好會丟了性命,正不曉得咋辦,徐瀛竟嘆道:“在散州為官就這點好處,要是在江都、儀真等縣,就算有這機會你也只能做個七品知縣。要不是見你為官還算清廉,做事還算勤勉,本官又怎會便宜你這個捐納出身的九品巡檢?”

韓秀峰暗罵你想拉著我一道死,我居然還要感激你,天底下哪有這道理。不過這些牢騷只能藏在肚子裏,真要是敢發出來,哪怕讓他看出來都會很麻煩,只能裝出一副激動地樣子躬身道:“謝徐老爺提攜。”

“不用謝了,本官差人幫你收拾間房,早點去歇息,明天還有一大堆事呢。”

“徐老爺,下官還有一事想稟報。”

“何事?”

“正如徐老爺您剛才所說,下官正月初一召集皂隸弓兵、綠營汛兵和海安巡檢司轄下各莊鎮青壯查緝私鹽,雖將那股私梟擊潰,雖截住了一百多萬斤私鹽,但實屬僥幸。經此一役,下官深感無人可用之苦,再想到海安乃淮鹽運輸之水路要沖,定會有其他私梟以身試法,便說服海安、曲塘和白米三鎮鄉紳,在鄉紳的力助下編練了三團鄉勇。”

“你編練了三團鄉勇?”徐瀛驚詫地問。

“徐老爺您不曉得?下官向張老爺稟報過,張老爺不但首肯了,還幫下官編列了八條團規。”

“本官上午才移駐泰州,還沒來得及問這些。不過現在曉得也不遲,你先說說這三團共有多少鄉勇?”

“每團五十來人,三團共一百六十二人,不過每團的監正和書辦都是本地的讀書人,能上陣廝殺的只有一百三十多人。”

“有沒有兵器?”

“有,有長矛砍刀等兵器,在查緝私鹽時還繳獲了十來竿鳥槍。”

正愁無兵可用的徐瀛頓時來了興趣,緊盯著韓秀峰問:“編練了多久?”

韓秀峰拱手道:“正月十五開始編練的,算算已操練了半個多月。下官不敢懈怠,幾乎每天都會去查閱,還合練過三次陣法。”

“韓老弟啊韓老弟,沒想到你竟是個知兵的!好,太好了,一百多個鄉勇少雖少些,但總比臨時募集的那些青壯強!”徐瀛越想越激動,竟緊抓住韓秀峰的胳膊:“韓老弟,看來你還得回一趟海安。”

由“韓巡檢”變成了“韓老弟”,連稱呼都變了,韓秀峰豈能不曉得他到底咋想的,禁不住問:“徐老爺,您打算讓下官把鄉勇調泰州來守城?”

“正是。”

“徐老爺,並非下官貪生怕死,而是下官覺得現在把三團鄉勇調泰州來守城不合適。”

“有何不合適的?”徐瀛臉色又變了。

韓秀峰無奈地說:“徐老爺,下官只是個九品巡檢,海安巡檢司一年攏共才那幾兩心紅紙張銀(辦公經費),哪有錢去編練鄉勇?之所以能編練起來,全靠轄下士紳深明大義,幫著說服那些鄉約、保正和甲長,鄉約、保正和甲長再去說服那些百姓,總算勉強編練起來了。

每日操練,每隔幾日合練,衙門既不發給餉銀,也不管飯,甚至連長矛砍刀等兵器都要那些青壯自備。所以這三團鄉勇幫同下官在海安守土安民可以,想調他們來泰州卻不是一件容易事。說句喪氣話,下官真要是硬調他們來泰州,估計還沒走到姜堰人就全跑光了。”

看著徐瀛不快的樣子,韓秀峰又說道:“在決定編練鄉勇時,那些鄉紳就與下官約法三章,鄉勇編練起來只可幫同下官保境安民,不可外調剿匪。下午來時那些曉得太平賊匪已兵臨江寧城下,揚州乃至泰州都岌岌可危的士紳,又跟下官說了一大堆。”

“他們說什麽?”

“他們不但跟下官說了,還寫了一份陳情表,請徐老爺過目。”韓秀峰從懷裏掏出顧院長的墨寶,恭恭敬敬奉上。

不得不說,顧院長的字寫得好,文章做得也好。

什麽“晝調練技則可,外調守城則不可”,什麽“守城兵有專責,若調勇同守,責兵將委之於勇,自此人有懼心,他村亦難招募,何以使人自為戰,家自為守也”,還有什麽“凡事順乎人情則眾志成城,違乎人情則離心離德,今若施以不欲,強以難堪能保其不解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