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送你上路

被鎖在站籠裏一連遊了三天街,荀六被折騰的生不如死卻不想死。

初一夜裏在七裏甸,他清楚地看到李昭壽借著夜色趁亂爬上西岸跑了,他跟李昭壽是燒過黃紙磕過頭的結義兄弟,並且還有很多兄弟在運河上並沒有來鹽場運鹽,深信李昭壽一定會召集弟兄們來救。

他已經不怕那些刁民扔東西砸了,因為正月裏的海安依然寒冷,他穿得本就單薄,身上又被那些刁民潑了不曉得多少盆水,不但脖子以下早已被凍得失去了知覺,甚至連臉都被凍麻木了,不管被啥砸到也感覺不到疼。他唯一擔心的是就這麽被活活凍死,強撐著不斷張嘴閉嘴。

儲成貴沒想到他竟能堅持三天,也看出來他是在死撐,但不想再跟他耗下去,畢竟押著他遊街真不是一個好差事,不但要挨凍還總是被群情激奮的百姓扔的土塊甚至磚頭瓦片砸到。

不過這三天罪沒白受,想到前天晚上吉老財家的老二送的銀子,再想到過了前面那個汊港就到地方了,下意識回頭問:“老姜,酒呢?”

“這會兒就喝?”姜槐下意識問。

“這會兒不喝你打算留到什麽時候喝?”儲成貴反問了一句,便朝前面汊港呶呶嘴。

姜槐反應過來,立馬從船尾取來一壇酒,拔掉塞子自個兒先猛灌了一口才遞給儲成貴:“這酒真夠勁兒!”

“不夠勁兒怎麽暖身子。”儲成貴一連喝了好幾大口,隨即回頭道:“老四,把篙子放下,等會兒再撐,先來幾口。”

“好,我也暖暖身子。”

等撐船的兩個弓兵喝完,儲成貴見壇子裏還剩一點,姜槐酒量不行又不想再喝,幹脆走到站籠前問:“荀六,你要不要來兩口暖暖身子?”

荀六已經凍得精神恍惚,一時間竟沒緩過神。

儲成貴想到壇子這麽大,就算給荀六喝荀六也喝不起來,便從船艙找來一只臟兮兮的破碗,把酒倒碗裏舉到荀六嘴邊。

荀六下意識張開嘴,一口烈酒下肚,從喉嚨到肚子頓時火辣辣的,整個人也比之前多了幾分精神。

他正想問問能不能再給點,儲成貴已經把碗順手扔河裏去了,隨即扶著站籠看著前面的河岸問:“荀六,這兒看著是不是很眼熟,這地方還記得不?”

“這是哪兒?”荀六有氣無力地問。

“想不起來?”

“什麽想不起來?”

“還真想不起來,一定是傷天害理的事幹太多。”儲成貴回過頭,似笑非笑地說:“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可以告訴你,這就是吉家莊,就是你去年夏天奸汙吉家三丫頭的地方!你糟蹋了人家,把人家逼得懸梁自盡,你說你這種人還能活在這世上嗎?”

荀六猛然反應過來,驚問道:“你們想做什麽!”

“送你上路!”儲成貴冷哼了一聲,順手把早準備好的一塊破布往他嘴裏一塞:“荀六,看在這幾天你還算老實的份上,我讓你死個明白。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只是辦事的,真正要你命的是吉家人。等到了陰曹地府要跟閻王爺實話實說,別冤枉我們這些好人。不過像你這樣的肯定要下十八層地獄,閻王爺估計不會提堂,不會問你在凡間有沒有什麽冤情。”

殺牛還得先拜拜呢,殺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姜槐也忍不住走過來道:“我們跟你無冤無仇,我們只是辦事的。事辦完之後我們會給你燒紙,你要是沒去陰曹地府,變成孤魂野鬼,到時候千萬別纏著我們,要找就去找吉家人。”

儲成貴看著擠在河岸上圍觀的百姓,又背對著荀六不動聲色地說:“算了,我們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提醒你一句,你就算變成孤魂野鬼也最好別去找吉家人。人家既然要你的命不可能沒點準備,一定會請和尚、道士去做法事,別到時候弄得魂飛魄散,想投胎都投不了。”

“真是,要是弄得魂飛魄散劃不來,你就安心上路吧。”

“別怪我說話難聽,你這是報應,真怨不得別人。聽我一句勸,想開點,早死早投胎,再過十八年又是一條好漢,不過再為人可不能再作奸犯科。”

儲成貴和姜槐跟拉家常似的你一言我一語,荀六聽得心急如焚,他真怕死,真不想死。想喊嘴被堵住了,想動彈不但手腳被鐐銬鎖住了而且早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只能瞪著眼睛看著河面和河岸上那些圍觀的人。

不知不覺,船已被兩個弓兵撐過了汊港。

岸上罵聲不絕,膽大的甚至開始往船上扔土塊。

儲成貴一邊指著岸上那些扔土塊的人呵斥,一邊暗暗使勁兒跟撐船的兩個弓兵一道搖晃腳下的船,姜槐則悄悄提起綁在站籠下面的一根草繩。

“吃熊心豹子膽了你,敢砸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