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許樂群的秘密

中壩口河邊泊了十幾條漁船,不過這些漁船只是本地人的一個叫法,事實上船上的人要麽靠販賣五谷雜糧為生、要麽販賣雜貨,不過他們這些以船為家的人倒是個個會打漁,經常提一些魚蝦去岸上叫賣。

漁船上的人大多自稱來自興化,說啥子興化老家遭了水災,只能出來討生活。

本地百姓個個以為信以為真,從未想過興化不可能年年遭災,而像他們這樣的漁民幾十乃至上百年前就有,只不過他們全以船為家,今天在這兒明天去那兒,不會在一個地方呆太久,所以見著的大多是生面孔。

本地百姓雖好騙但膽子也小,不曉得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除了買一點雜貨或賣一些五谷雜糧之外,幾乎不跟他們打交道。久而久之,家家戶戶在逗小孩兒時便有了兩個說法:一是再不聽話就把你送漁船上去,二是你是我從漁船上揀來的,所以本地人對漁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尤其小孩總覺得漁船很神秘。

許樂群打前天出來就沒再回過衙門,一直呆在河邊這條烏篷船上,從外面看這條船不但小還很舊,但船艙裏卻收拾的很幹凈。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坐在船頭,一邊納鞋底一邊低聲喊道:“許老爺,許老爺!”

許樂群挪了挪身軀,換了個姿勢摟著被窩裏的女子,不快地問:“怎麽了,喊我做什麽?”

女人放下鞋底,提醒道:“許老爺,天色不早了,我曉得你舍不得我家綾兒,可您是做大買賣的人,不能因為綾兒耽誤您的正事。”

許樂群嫌外面的女人煩,松開懷裏的女子,從擱在邊上的衣裳裏摸出一把碎銀,從簾子下面往外面一塞:“老爺我沒事,不就是要錢嗎,老爺我有的是錢!別再煩我,去弄些酒菜。”

“許老爺,有錢誰不想賺,像您這樣的客人我們一年也遇不上幾個,只是……只是這兒不能再呆,我們真要走了,要不您跟我們一道去姜堰,嫌姜堰遠去如臯也行。”

“為什麽不能再呆,為什麽要走?”

“早上去岸上買肉,聽鎮上的人說新來的巡檢老爺鐵面無私,真不要錢,抓了好多人,要把抓的那些人全送泰州去給知州大老爺發落,不是杖一百徒三年就是杖一百流三千裏,還有的絞監候!我們做的這買賣一樣上不了台面,要是巡檢老爺曉得我們在這兒,八成也會讓官差來鎖拿。”

女人越說越緊張,忍不住掀起簾子一角,探頭道:“許老爺,我這半天過得是提心吊膽,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求您行行好,求您看在我家綾兒的份上放我們一馬。”

許樂群沒想到她擔心的是這個,不禁笑道:“我以為什麽事呢,放心吧,別說巡檢老爺不一定曉得,就算曉得也不會為難你們。”

“怎麽就不會,您是沒去鎮上看,鎮上都炸鍋了。”

“老爺我就是從衙門出來的,新來的巡檢老爺是我朋友,這下你放心了吧。”

“許老爺,巡檢老爺是您朋友,您認得巡檢老爺?”

許樂群順手拿起一把花生扔了過去:“你這個婆娘怎麽就這麽煩人呢!”

坐在船頭的女人急忙縮頭,不敢再問。

她將信將疑,心裏依然不踏實,正準備讓在岸上望風的男人盯緊點,一個壯漢從岸上跑過來,跳上左邊那條賣花生的船,站在船頭扶著船棚道:“許先生,許先生。”

“在呢,什麽事?”許樂群爬起身,順手拿起棉襖披上。

“剛才從北邊過來一條船,靠在城隍廟那邊的‘缺口’,上來兩個人,挑了一擔東西直奔衙門,說是李秀才的朋友,給李秀才送年禮的。”

李秀才不認得許樂群,許樂群卻認得李秀才,並且很清楚李秀才的底細,他低頭看了看正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綾兒,沉吟道:“無論在海安還是在富安,姓李的也算一號人物,有人來給他送年禮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聽口音那兩個來送年禮的不是本地人。”

“哪裏的口音?”

“聽著像淮北那一帶的。”站在左邊船上的大漢瞪了下意識起身的老鴇一眼,又說道:“而且那兩個家夥看上去既不像做買賣的,也不像讀書人。”

“他們進衙門了嗎?”

“進去了,韓老爺那個姓潘的家人帶他們進去的。”

許樂群想了想,輕描淡寫地說:“不關我們的事,你回去接著賣花生吧。”

“是。”

“等等。”

許樂群可不敢拿老東家的身家性命當兒戲,之所以呆在船上既是在等富安那邊的消息,也是在等韓秀峰從泰州搬兵,見不著足以對付私梟的兵馬,他是絕不會把注押上去的。想到姓韓的終究是初來乍到,不一定曉得李秀才的底細,搞不好會功虧一簣,喃喃地說:“從淮北那一帶過來的能是什麽人,先盯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