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儀真(上)

周興遠拿了韓秀峰管潘二借的五百兩銀子,第二天下午就差人喊韓秀峰去制台衙門。照理說新官到省要先叩拜制台,不曉得是他這個官太小,還是制台大人太忙,在門房裏等了近一個時辰也沒被召見。

不過事總算辦成了,制台衙門的書吏從一堆公文中找到他署理海安巡檢司的公文,當著周興遠面讓他繳銷官憑,然後又當著二人面起草了一份公文交給制台的家人,讓制台的家人拿進去蓋上關防再發往泰州。

韓秀峰不想在江寧耽誤時間,也沒有直奔泰州,跟周興遠道別之後便回客棧收拾行李,去下關碼頭雇了條船先趕到揚州府轄下的儀真縣。把船錢結了找了個客棧安頓下來,然後換上官服去縣衙拜訪縣太爺。

儀真知縣都棨森怎麽也沒想到泰州轄下的海安巡檢會來拜訪他,而韓秀峰一樣沒想到堂堂的一縣正堂竟吸食鴉片,居然要先過足癮才有精神說話。

“韓老弟,你要不要來幾口?”

“謝都老爺美意,秀峰真不會。”

都棨森意猶未盡地放下煙槍,從丫鬟手裏接過熱毛巾擦了把臉,用帶著浙江口音的官話一臉不好意思地問:“讓老弟見笑了,我是不吃幾口真不行。對了,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都老爺,秀峰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冒昧登門拜見,是想請您幫著打聽一個人。”

“打聽誰,儀真的嗎?”

“正是。”

“儀真的就好說,那人姓甚名誰?”

“姓張,名德堅,張先生是秀峰在京城時的好友,只是在京城時沒想到會被分發來揚州府做巡檢,也就沒想起來細問他家住在儀真哪兒。”

海安巡檢雖品級不高,但扼守運鹽的水路要沖,兩淮鹽運司原本設在海安的巡緝廳又被裁撤掉了,所以韓秀峰這個巡檢遠不是其他地方的巡檢所能比擬的,而都棨森也願意交這個朋友。

他摁住一個鼻孔嗅了嗅,追問道:“韓老弟,你這位朋友有沒有功名?”

“我這位朋友滿腹經綸卻無意仕途,沒有考取功名。”

“只曉得名字就不太好找了,老弟也不用著急,我先讓家人去幫你問問。”

“謝都老爺。”韓秀峰起身作了一揖,旋即笑道:“都老爺,曉得張先生的人可能不多,但曉得吳文錫兩位大人的一定不會少,張先生正是吳文錫吳大人的幕友。”

“原來是吳大人的幕友,韓老弟你怎麽不早說,這就好找了!”吳家是儀真的望族,別說縣太爺,就是揚州知府對吳家也得以禮相待,都棨森立馬擡頭道:“都六,愣著幹什麽,趕緊去幫韓老爺打聽。”

“好的,我這就去。”

家人剛走出二堂,都棨森便好奇地問:“韓老弟,你是剛出京沒多久,消息比哥哥靈通,跟哥哥說說,吳文錫吳大人現在官居何職?”

“吳大人現而今是四川鹽茶道,剛去四川上任沒多久,吳大人進京覲見時就下榻在我們四川會館。”

“吳文錫的胞兄吳文镕大人呢?”

“可不能再喊吳大人,要尊稱吳中堂!吳中堂聖眷正濃,從雲貴總督任上尋調閩浙總督,結果兩廣的太平賊匪越鬧越兇竄入湖南,吳中堂還沒來得及去福建上任便臨危受命尋調湖廣總督,我出京時皇上剛下的旨,也不曉得吳中堂這會兒有沒有到任。”

吳文镕是儀真走出去最大的官,都棨森想想又問道:“韓老弟,你有沒有見過吳中堂?”

“吳中堂官居一品,位極人臣,我一個小小的九品巡檢哪見得著,不過在京城時倒是常能見著吳道台,吳道台去四川上任時我還送了一程。”

“見著吳道台也一樣,吳道台身體可好?”都棨森嘴上關心吳文錫的身體,心裏卻在想在京城就是不一樣,能巴結到在儀真這小地方永遠巴結不到的大人。

“好,吳道台身體康健,一切安好。”

“吳中堂和吳道台在外為官,也不曉得多少年沒回過老家,現在兩廣、湖廣……據說連雲貴都不太平,我估摸著家信也難得通一封。韓老弟,要不這樣,我先設宴為你接風,吃完酒我們一道去拜見吳家的幾位族老,那幾位老太爺一定想知道吳中堂和吳道台的消息。”

“恭敬不如從命,一切聽都老爺安排。”

“好,就這麽說定了!”

……

吳文錫現而今是四川鹽茶道,而韓家、段家乃至巴縣幾個衙門的書吏衙役全入了股跟余掌櫃一起做邊茶買賣,韓秀峰好不容易補上了缺又正好被外放來揚州府做巡檢,自然要去探望吳文錫的師爺張德堅的家人。

除了想借此機會鞏固與張德堅的關系之外,韓秀峰先來儀真還有一個考慮。

他們主仆四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甚至連泰州本地方言也聽不懂,要是沒一兩個可靠的本地人幫襯,海安巡檢這個官既做不穩也做不長。想來想去,在揚州府也只能找張德堅的家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