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情誼

光陰似箭,轉眼間又進入臘月。

換作往年一進入臘月衙門裏就沒啥事,但今年跟往年不一樣,之前那個縣太爺署理了一年卸任了,剛來的這位縣太爺一上任便忙著催收歷年虧空的地丁銀,幾乎每天都要簽發十幾乃至幾十張傳票,把快班和捕班的衙役們忙得焦頭爛額。

關捕頭剛把一個欠了兩年地丁銀的花戶從鄉下鎖拿到縣衙,皂班的一個衙役就跑來說府衙兵房經承段吉慶上午來過,說韓四托長壽胡家大少爺給家捎信了,說余有福不光也托胡家大少爺給家捎了信,還托胡家大少爺給家捎了銀子!

不曉得從啥時候開始的,關捕頭跟段吉慶一樣總盼著京城的信,聽說京城有信了一刻不想耽誤,趕緊把鎖拿回來的欠稅花戶關進班房,連茶也顧不上喝一口就馬不停蹄趕到韓四家。

走進院子一看,柱子和幺妹兒正在廚房裏忙著做宵夜,段吉慶正抱著狗蛋坐在堂屋裏跟道台衙門吏房書吏劉廣仁說話,川幫夫頭姜六居然也來了,老老實實站在一邊陪笑。

“親家,劉書承,胡少爺這麽快就從京城回來了?”關捕頭遠遠地笑問道。

“回來了,湖南湖北不是鬧賊匪嗎,他沒敢走水路,走的是旱路,途徑河北、山西、陜西,翻秦嶺,這一路不曉得遭了多大罪,昨晚上到的巴縣,今天一早進的城。”段吉慶一邊招呼他坐下喝茶,一邊嘆道:“胡少爺說不光兩廣和湖廣鬧賊匪,河南安徽也有暴民犯上作亂,好像叫啥子撚匪,這次去京城趕考的舉人老爺們看樣子不能走水路,全得走旱路。”

“兩廣、湖廣不太平,河南和安徽又鬧匪患,這是天下大亂!”

“要說亂,哪年沒暴民犯上作亂,放心吧,那些個賊匪成不了氣候。”

“這倒是,就算外面再亂我們四川也亂不了。”

段吉慶點點頭,隨即笑道:“不說這些了,說正事。志行的缺總算補上了,分發去揚州府轄下的泰州做巡檢。那個巡檢跟我們這兒的巡檢不一樣,不但分轄一百多裏方圓內的三個大鎮和兩百五十多個村莊,還扼守淮南十幾個鹽場運鹽的水路要沖,雖說不是正印官,但油水絕不會比長壽、璧山的那些個縣太爺少!”

“補上了,還補上這麽肥的缺!”關捕頭欣喜若狂。

“補上了,是十月十五掣選上的。”段吉慶低頭看看懷裏睡得正香的小外孫,再看看坐在角落裏掩嘴輕笑的琴兒,得意地說:“十月十五補上的缺,十月十七一早從京城啟程的,從京城到江寧沒到我們巴縣遠,算算日子他們這會兒應該到了江寧,說不定已經在從江寧去泰州上任的路上了。”

“親家,四娃子這缺是補上了,跟能不能順順當當上任是兩碼事。就我們巴縣剛來的這位縣太爺,還是個覺羅,也算王室宗親,不一樣在成都等了兩年多才署理上這缺。”

女婿經常給家寫信,經常在信裏說京城的事,段吉慶現而今也算見多識廣,不禁笑道:“你說剛來的這個祥慶,不就是個紅帶子嘛,在我們巴縣人五人六,在京城他真算不上啥,要說王室宗親,京城的王室宗親多了。”

“可四娃子……”

“我曉得你擔心啥,其實沒啥好擔心的。”段吉慶輕拍著小外孫,眉飛色舞地解釋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志行這個會館首事不會白做!你想想,他在京城這一年天天跟官老爺們打交道,還把會館翻修一新,在京為官的同鄉自然會提攜他。”

關捕頭下意識問:“吉老爺和敖老爺在江寧有人?”

“說出來嚇死你,志行不光巴結上了吉老爺、敖老爺,還巴結上了進京覲見的段大人和湖廣道禦史黃老爺。段大章段大人你是曉得的,跟我們是正兒八經的同鄉,江寧布政使又恰好是段大人的同年,你說有段大人提攜,志行能不能順順當當的走馬上任?”

“段老爺不是在陜西做知府嗎?”

“那是老黃歷了,人家現而今是甘肅布政使,甘肅的藩台!以後可不能再喊段老爺,要喊段大人。”

“升官了!”

“才曉得啊。”段吉慶咧嘴一笑,又回頭道:“廣仁,不怕你笑話,我以前一直不敢高攀,今天早上收到志行的信就去問我那兩位健在的堂叔。不問不曉得,問了才曉得我們這一支跟段大人真是同宗,我曾祖父跟段大人的曾祖父是堂兄弟。”

“是嗎?”道台衙門的書吏劉廣仁大吃一驚。

“騙你做啥,其實早該想到的,別說巴縣,就是重慶府又有幾個姓段的?我想好了,明天一早就備一份禮去拜見段大人的胞弟,去查查他們那一支的族譜,回來之後也修修我們這一支的族譜。”

“你家沒有族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