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就是韓秀峰?

“這幫稅吏也太無法無天了,他們難道就不怕五城察院的禦史?”

韓秀峰正準備開口,儲掌櫃就笑道:“他們是吏又不是官,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被禦史彈劾也頂多挨頓板子。何況段老爺不去告,禦史也不會究。”

“段老爺堂堂的知府,咋也不能被一幫胥吏欺負,為啥不去告?”余有福追問道。

“余叔,你把事情想太簡單了,段老爺是帶著銀子回京的,你讓段老爺咋告?”看著余有福似懂非懂的樣子,韓秀峰耐心地解釋道:“知府一年才多少官俸和養廉銀,真要是跟他們鬧翻,身上又有幾千乃至上萬兩銀子,讓段老爺咋跟皇上解釋。”

“我曉得段老爺進京不帶銀子不行,但為啥不跟顧老爺那樣把銀子匯到京城?”

“匯銀子也有匯票,匯票不就是銀子嗎?”韓秀峰反問道。

余有福還是想不通,又問道:“有沒有官老爺就是不給那幫胥吏銀子?”

“有,以前有個進京陛見的藩台,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一氣之下把東西全存放在城外,連官服都脫了,打赤膊,就穿一條褲子,自然不用交稅,就這麽大搖大擺進了城。”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人是進了城,城裏有同窗好友,也借到了衣裳,也陛見了。可用來打點的土特產和銀子全在城外,你想想,那些軍機大臣和六部的老爺們會咋看,又會咋想。”

儲掌櫃忍俊不禁地說:“老余,這我也聽說過,好像是乾隆年間的事。要是擱現在,哪個官老爺敢豁出去這麽幹,他這個官一定做不長。”

“現而今比早年黑?”

“才曉得啊,現而今是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

正聊著,車夫突然“喻”了一聲,把馬車牽到路邊。

韓秀峰掀開簾子探頭一看,只見前頭來了兩輛載客的馬車,載客的馬車後頭跟著八輛綁著大木箱的板車。一個身穿長衫的家人和四個挎著刀的衙役跟著走,生怕板車上的東西掉了。

有家人和衙役隨行,馬車裏肯定是官老爺。

韓秀峰下意識問:“敢問這位大哥是從啥地方來的?”

走著前頭衙役愣了愣,緊握著刀厲聲問:“啥事,這可是天子腳下,你莫非想打我們的主意!”

“等等。”身穿長衫的家人走上前來,打量著韓秀峰好奇地問:“兄弟,聽口音你是四川人?”

“正是。”

“這麽說是同鄉,”家人一邊示意衙役們跟著大車繼續趕路,一邊笑問道:“為啥打聽我們從哪兒來的?”

“晚生是出城接人的,看您幾位風塵仆仆,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們是從陜西來的,一定不是你要接的人,先走一步,有緣再會。”

韓秀峰樂了,立馬跳下馬車:“這位大哥,您是從漢中來的吧?”

“是啊,你咋曉得的?”

“晚生韓秀峰,晚生就是來恭迎段老爺的!”

“你就是韓秀峰,你就是重慶會館的首事韓志行?”家人驚詫地問。

“正是!”韓秀峰顧不上跟他寒暄,小跑著追上已擦肩而過的馬車,邊跟著走邊喊道:“段老爺,段老爺,晚生就是給您寫過信的韓秀峰,晚生來接您了!”

“停,停下。”一個五十多少的長須男子探出頭,看著韓秀峰將信將疑地問:“你就是重慶會館首事韓秀峰?”

“是,秀峰見過段老爺,秀峰給段老爺請安了。”韓秀峰連忙躬身作揖,旋即急切地說:“段老爺,您的信我昨兒下午才收到,估摸著您應該就這幾天到,所以今兒一早就出城恭候。”

段大章沒想到會館的新首事如此年輕,下意識回頭看向剛跟上來的余有福和儲掌櫃。

再往前就有一個稅口,韓秀峰不想前功盡棄,急切地說:“段老爺,這個是我們重慶會館的余有福,這位是我們四川在京做藥材買賣的儲掌櫃。勞煩您讓那四個差役換身衣裳,讓他們連同行李一道跟老余頭、儲掌櫃先進城,我們在這兒稍等片刻,等他們進了城我們再進。”

段大章外放陜西前在京城做過十幾年翰林官,比誰都清楚京城騙子多。要不是韓秀峰自報家門,真以為韓秀峰是個騙子。想到韓秀峰不會無的放矢,想到再往前走便是崇文門,段大章立馬給家人使了個眼色,旋即示意韓秀峰上車。

“志行是吧?”

“是,沒想到段老爺您竟記得我的字。”

段大章放下簾子,用老家話笑問:“其它事回頭再說,先說說為啥讓衙役換衣裳?”

韓秀峰連忙道:“段老爺,我正好認得崇文門稅關的一個幫辦委員,跟他有些交情,昨兒下午一接到您讓‘日升昌’捎來的信,晚生就去找請那個幫辦委員想辦法,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讓衙役們換身衣裳,就說那些行李是儲掌櫃的貨,只用給兩百兩銀子打發那些稅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