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新年新氣象

吉雲飛最愛品茗,邊吃邊喝邊饒有興致問起余掌櫃在京城的買賣做得怎麽樣,問起川茶的行情。

余掌櫃不說眾人不曉得,一說眾人不勝唏噓。

原來以前川茶行情很好,年產茶超過上百萬斤,茶商們領引納稅,運往打箭爐、松潘和邛州,交換藏民的金、銀、羊毛、皮張和藥材等貨物,茶農有飯吃,茶商有錢賺。

然而好景不長,陜西商人越來越多,他們資本雄厚,不光包辦茶引,還去各縣茶園收茶。去年全四川兩萬八千多額銷松潘的邊引,半數以上為陜商運銷,剩下一小半被徽商所包辦。余掌櫃之所以來京城做川茶生意,可以說是迫不得已。

做白蠟生意的黃掌櫃也是一肚子苦水,因為老家白蠟的行情跟茶葉差不多。

溫掌櫃、儲掌櫃跟著訴苦,說到傷心處淚流滿面……

四川的錢全被八省商人賺走了,想想是挺窩囊的,大過年的吉雲飛不想掃眾人的興,連忙招呼眾人喝酒。

盡管團拜宴差點變成訴苦宴,但至少幾位官老爺和舉人老爺跟商賈們沒之前那麽生分了,並且隨著酒越喝越多,交談的話題也越來越多。

韓秀峰趁熱打鐵,讓潘二筆墨伺候。

請吉雲飛揮毫潑墨,寫下之前吟的那首詩。

任禾、何恒、劉山陽都想給翰林老爺留下個好印象,在費二爺有意無意鼓勵下,分別以幾位掌櫃所做的生意吟詩作對,且揮毫潑墨留下各自的墨寶。見他們意氣風發,錢俊臣、江昊軒、王志榮也躍躍欲試……等他們酒足飯飽,潘二手裏已經有了十幾首詩作!

送走幾位官老爺,喊大頭、任二他們過來收拾“錦堂”,溫余有等商賈卻不想走,東拉西扯了近兩炷香的功夫,才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韓老爺,江老爺的那篇詩作放哪兒去了,寫得是我家的酒,要不給我吧。”

“韓老爺,吉老爺的那張墨寶呢,那是寫我家茶的!”

“諸位稍安勿躁。”韓秀峰一邊招呼他們坐,一邊笑道:“諸位大可放心,幾位老爺的詩作墨寶長生早收起來了。今兒個太晚,等過了年我讓長生一一送到諸位府上。”

“用不著這麽麻煩,給我們帶走就行。”

“是啊,會館這麽忙,跑來跑去多麻煩。”

韓秀峰心想之前一家出的三百兩那是你們“登堂入室”,跟幾位官老爺和舉人老爺把酒言歡的敲門磚,官老爺和舉人老爺的詩作墨寶是另一碼事,不能混為一談,不過這些話不能說出來,而是笑道:“溫掌櫃、余掌櫃、黃掌櫃,幾位老爺的詩作墨寶我不是不給你們,而是就這麽給你們,你們拿回去沒用!”

“咋沒用?”儲掌櫃不解地問。

“一是沒裝裱,二來幾位老爺今兒個是來吃酒的,沒想過喝了幾杯會詩興大發,還留下墨寶,也就沒帶印,沒在墨寶上用印,你們說既沒裝裱又沒用印的墨寶拿回去有啥用?就算跟人家說是哪個哪個老爺幫你們寫的,人家也不一定會信!”

“哎呦,這我還真沒想到。”

“所以請幾位掌櫃再等幾天,等過幾天幾位老爺忙完了,我就帶著裱好的墨寶一一登門,請幾位老爺在上面用印。”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這就勞煩韓老爺了。”

“我們不是讀書人,真不曉得這些,讓韓老爺見笑了。”

韓秀峰微微點點頭,旋即話鋒一轉:“幾位掌櫃,有件事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說。”

“啥事,韓老爺但說無妨。”溫有余急切地問。

“裝裱幾幅字花不了幾個錢,但行有行規,請老爺們作詩題字一樣有作詩題字的規矩。同鄉歸同鄉,作詩題字的潤筆錢不能少,不然人家會以為諸位不懂規矩。”

溫有余愣了愣,下意識問:“韓老爺,這些我們不懂,您說給多少潤筆錢合適?”

韓秀峰從潘二手裏接過茶,沉吟道:“吉老爺是身份尊貴的翰林老爺,將來是要做會試房考官,鄉試主考官的,甚至能外放去直省做學政,他的詩作、他的墨寶,就算拿琉璃廠去也能賣百十兩。江老爺、王老爺和錢老爺是進士老爺,一幅墨寶怎麽也得八十兩,舉人老爺的詩作墨寶有五十兩應該夠了。”

“這麽貴!”黃掌櫃苦著臉問。

“這還貴?”韓秀峰放下茶碗,像看白癡似的看著他:“黃掌櫃,那可是舉人老爺、進士老爺,翰林老爺!十年寒窗苦你以為是開玩笑的,人家能有今天容易嗎?何況你們要的不只是一幅詩作,要的也是一份交情。”

“對對對,韓老爺說得對,墨寶是小事,交情才是大事,這銀子花得值!”

“還是溫掌櫃明事理,儲掌櫃、黃掌櫃、錢掌櫃,你們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