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杜三要走

任禾不敢拿前程開玩笑,摔灑掉的金雞納霜費二爺估價五百兩,他二話不說便讓任二掏銀票。韓秀峰下了逐客令,他一刻不敢也不想在會館停留,收拾好行李就跟費二爺、何舉人、劉舉人道別。

他們兩兄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大晚上去哪兒找地方住?錢俊臣借過他兩百兩銀子,不能坐視不理,宵夜也顧不上吃,屁顛屁顛地帶他們去找客棧。

他賠的是半斤金雞納霜的銀子,走時沒敢管潘二要剩下的那點,結果被費二爺給盯上了,一吃完宵夜竟拉著韓秀峰討要。

“志行,你留著那藥又沒用,不如給我。”

“二爺,照理說任禾已經賠了銀子,剩下的那點是白來的,送給您老也無妨。可那半斤金雞納霜本就不是我的,而是長生從老家帶來的。他原打算帶到京城來賣個好價錢,結果還沒來得及去市面上打聽行情,就被任二給摔灑掉了。”

“不是賠過銀子麽。”費二爺滿是期待地說。

韓秀峰輕嘆口氣,無奈地說:“二爺,任禾是賠了五百兩,長生卻覺得有點少。您老人家發了話他又不好說啥,只能硬著頭皮認了,您說這事讓我咋跟他開口?”

潘二家是開當鋪的,雖說是一個長隨卻比韓秀峰這個主人還有錢。這一點,從潘二幫錢俊臣墊四十兩銀子那天費二爺就曉得了,所以對韓秀峰的話深信不疑,只能埋怨自給兒不該多那個嘴,不該幫著估價。

費二爺很失望,站起身打算回房。

韓秀峰突然從香案上拿來會館的賬本,翻開道:“二爺,會館不是欠您老四十二兩銀子嗎,任二和何舉人、劉舉人的幾個家人來京城竟沒帶戶口牌,我就一人管他們要了十兩銀子,就這麽讓他們住下了,真要是出了啥事我給他們擔待。”

想到韓秀峰只是個會館管事並且還是剛接任的管事就敲起別人的竹杠,費二爺輕描淡寫地說:“這事我曉得,君傑跟我提過。”

韓秀峰苦笑著從懷裏摸出早準備好的銀票,又摸出一小把碎銀,往他面前一放:“二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您老收下便是,也別管這些銀子從哪兒來的。”

“志行,難為你了,竟還把我這點事放在心上。”沒要到金雞納霜卻要回了四十多兩銀子,費二爺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露出了笑意。

“難為什麽呀,這是我應該做的,誰讓我是會館首事呢。”

“好,這銀票我收下,碎銀你留著,就當我的飯錢。”

“也好,我就不跟您老客氣了,免得別人說閑話。”

……

費二爺怎麽也沒想到韓秀峰是幫他訛何恒、劉山陽和任禾銀子的,真是感慨萬分,又說了一會兒任家兄弟的事,直到大頭在外面喊水燒好了,他老人家才回房洗腳歇息。

金雞納霜不用出去打聽行情,不用出去找買主就“賣”掉了,最高興的當屬潘二,跑進堂屋正準備算算賬,算算韓秀峰身上還有多少銀子,杜三竟跟了進來,一進門就大大咧咧地說:“二弟,我不是神醫,不會幫人瞧病,更不曉得啥病應該用啥藥,但金雞納霜我是曉得的,大後天一早我就要去廣西上任,那可是煙瘴之地,最容易得瘧疾和熱病……”

“大哥,我曉得你想說啥。”韓秀峰一邊招呼他坐,一邊笑道:“剛才費二爺跟我討要剩下的那點金雞納霜,我找了個由頭沒給,就是想著你馬上要去廣西,想著給你留點。今兒太晚了,黑燈瞎火的萬一弄灑了太可惜。長生,明兒一早你上街去買兩個瓷瓶,勻一半給杜千總。”

“好咧,這事包我身上。”

原來韓秀峰早想到了,杜三不好意思地說:“二弟,你讓哥哥我都不曉得咋謝。”

“自給兒人,客氣啥。”韓秀峰笑了笑,好奇地問:“大哥,下午去禮部順不順利,事情有沒有辦妥?”

“過幾天大小衙門全要封印,禮部的那些個堂官誰不想早些回家過年,事情辦得不曉得有多利落,一下午全辦妥了。”杜三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紙袋,從紙袋裏小心翼翼取出一份蓋有禮部大印和紅筆勾畫的公文,得意洋洋地說:“瞧瞧,這就是官憑。”

執照。

禮部為發給執照事,查定例,外任升遷補放文武官員應於前期投遞履歷,聽候派員帶領謝恩,違誤不到者指名參處。今據廣西三裏營千總杜衛方親身投到履歷,本部已於臘月十五日帶領該員謝恩,記為此發給執照,限到省後繳銷……

落款是年月日,落款處還注明這份官憑的編號,蓋有禮部的大印。

韓秀峰在縣衙幫那麽多年閑,這樣的官照還是頭一次見,暗想等將來補上缺也要去禮部領官憑,巡檢的官憑估計跟這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