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會館首事(二)

錢俊臣說搬就搬,不過他在京為官這些年也沒啥家當,就一床被褥和幾身換洗衣裳。他搬走就能騰出一間房,韓秀峰沒有攔也沒再提館費的事。

結果剛把他送到門口,就見一個反穿著貂皮馬褂的二十多歲男子,帶著兩個潑皮模樣的大漢迎面而來。

“錢老爺,您可真難找啊,您這是打算去哪兒?”

“六爺,您咋親自來了,您的銀子我……我一時半會兒真湊不出,能不能再寬限幾日,我一定想法兒湊上。”錢俊臣苦著臉哀求道。

年輕的六爺探頭看了看韓秀峰,摸出個鼻煙壺嗅了嗅,然後揉著鼻子道:“又求爺寬限,爺寬限過你多少回了?一次又一次,總是言而無信,你讓爺怎麽信你!”

“六爺,我……我是真沒那麽多銀子,真沒辦法。”

“沒辦法就可以不還?”

“一時半會兒真還不上。”

“曉得還不上你還敢借!”年輕的六爺臉色一正,冷冷地說:“爺沒功夫再跟你捉迷藏,眼看就要過年,沒銀子這年怎麽過,這債不能再拖了。不管你想什麽法兒,去偷也好去搶也罷,這銀子今兒個必須還上!”

一個大漢走上來,搶過錢俊臣肩上的包,旋即看著他笑道:“錢老爺,您這身官服值幾十兩。”

“你們這是幹嘛,把包還我……”

“急什麽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欠債不還你還有理了,要不要我家少爺陪你走一趟順天府?”

臉上有痣的大漢竟動手扒他的官服,另一個大漢打開布包,把被褥和衣裳扔了一地,就這麽蹲在地上翻找裏面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潘二正好回來,被眼前的一切嚇了一跳,急忙順著墻根走到韓秀峰身後。杜三也被驚動了,從屋裏跑出來看到底咋回事。

錢俊臣一介文官哪是大漢的對手,身上的官服轉眼間就被扒了,抱著雙臂哭喪著哀求道:“六爺,您把我官服扒走,我咋去衙門當值?您行行好,再寬限我幾日。”

“寬限你幾日,再寬限就找不著你人了!”

年輕的六爺話音剛落,蹲在地上的大漢突然站起身,舉著一玉鐲喊道:“少爺,這兒有個鐲子。”

“我瞧瞧。”六爺接過鐲子,舉到太陽下看了看,又用手指彈彈聽聲,旋即往懷裏一揣:“姓錢的,這鐲子值兩把銀子,就當先收點利息。”

“怎麽能只值兩把銀子!”錢俊臣急了,跑上去道:“六爺,這鐲子是我娘留給我內人的,是我錢家的傳家寶。這些年我不管遇到啥難事都不舍得拿去當,您行行好,把它還給我……”

“想要鐲子,拿銀子來,把債還了就給你。”六爺回頭看看另一個大漢手裏的官服官帽,又輕描淡寫地說:“官服作價十兩,算上鐲子,你還欠爺一百二十九兩!”

潘二眼尖,湊韓秀峰耳邊道:“四哥,那鐲子是好玉,就算在走馬也能當四五十兩。”

韓秀峰揉著臉,不動聲色說:“你可得看準了。”

“看岔了算我的。”

“曉得了。”

見韓秀峰二人竊竊私語,年輕的六爺走上來笑道:“這位兄弟看著面生,敢問怎麽稱呼?”

“鄙人姓韓,剛到京城沒幾天。”

“難怪前幾次來沒見過,原來是剛來的,韓兄是來趕考的吧?”

“讓六爺見笑了,我哪有那學問,我是來接替費二爺照看會館的。”

“接替那個老家夥照看會館,這麽說韓兄是重慶會館的新首事!”

“正是。”韓秀峰笑了笑,又拱手作了一揖。

年輕的六爺回頭看看錢俊臣,似笑非笑地說:“韓兄,聽口音您一定是從四川來的,跟錢老爺一定是同鄉,現在又是重慶會館的首事,錢老爺遇到難處,您可不能不聞不問,不然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錢俊臣反應過來,連忙道:“韓老弟,我曉得你有銀子,求求你看在同鄉的份上,幫哥哥先墊上。”

“錢老爺,您先把這個披上,千萬別凍著。”韓秀峰既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俯身撿起棉被遞給錢俊臣,隨即回頭問:“六爺,錢老爺欠您多少銀子?”

“連本帶利一百四十兩。”

韓秀峰一邊招呼他進院子,一邊笑道:“我以為錢老爺欠您多少銀子呢,攏共一百四十兩,至於弄得這麽難看麽。”

“我也不想,但錢老爺總不還我能有什麽辦法。”年輕的六爺冷冷地說。

“六爺,錢老爺官居和聲署署丞,有官俸、有飯銀,每月還能從印結局領十幾兩印結錢,您要是能寬限幾個月,欠您的這一百四十兩對錢老爺而言真算不上事。”

“可據我所知,錢老爺不光借了我的銀子。”

“就算借過別人的也沒啥關系,事有輕重緩急,可以讓錢老爺先緊著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