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雁過拔毛

一路風餐露宿,總算有驚無險趕到了奉節,遠遠地看到奉節城門和城門外碼頭邊泊滿的船,韓秀峰終於松下口氣。

“韓老爺,到了!”秦五站在船尾喊道。

“去碼頭。”

“曉得。”

赫赫有名的夔關就在眼前,碼頭上一定有許多稅官稅吏,潘二拉拉韓秀峰的袖子:“少爺,一靠岸就要交稅。”

韓秀峰扶著艙頂,輕描淡寫地說:“嗯,該交就得交。”

一提到要交稅,顧不上杜三就在身邊,忍不住提醒道:“少爺,杜老爺有兵部勘合,跟稅官說我們全是杜老爺的家人不就不用交稅了。我們盤纏本來就不夠,能省一文是一文!”

“杜老爺是杜老爺,我們是我們。”韓秀峰不僅不為所動,反而回頭道:“據我所知,夔關只征衣物、食物、用物、雜貨和牲畜五項雜稅。我們只有一些衣裳,不但全是自個兒穿的,還有一大半衣裳是舊的,他們征不了我們多少稅。”

“可是……”

“別可是了,趕緊去拿戶口牌,把大頭的那張也拿來,碼頭上的稅官說不定要驗看。”

潘二咋也想不通早說好的事咋就變了,可當著杜三面又不敢多問,只能悻悻地回艙裏去拿韓秀峰補缺的文書和他們三人的戶口牌。

……

離奉節縣城越近越能看出夔關的稅收的有多嚴,碼頭上有許多衙役和稅吏,江上有好幾條兵船,過往的船只全要靠岸。誰要是敢闖關,那幾條兵船會毫不猶豫追上去將其拿下。

秦五一年不曉得要經過這兒多少趟,見縫插針,輕車熟路地把船撐到碼頭邊。並且遇到了不少熟人,還時不時跟停泊在碼頭邊上的船夫打招呼。

不出所料,船一靠碼頭,還沒來得及系纜,一個稅吏就捧著賬本帶著兩個稅卒從旁邊的船上跳了過來,一跳上船就問道:“誰是船主?”

“我,我是!”秦五急忙撐著竹篙從船尾沿船幫爬到船頭。

“誰是貨主?”稅吏又問道。

韓秀峰本就站在船頭,笑看著他拱手道:“這位大哥,船是我雇的,船上只有我主仆三人和杜千總杜老爺,沒有貨。”

夔關是戶部的榷關,夔關監督要麽來自戶部,要麽是內務府的包衣,連在岸上坐鎮收稅的都是來自內務府的筆帖式。別說杜三這個千總,就算來個縣太爺,稅吏也不會給面子,擡頭看著眾人,陰陽怪氣地問:“杜千總,哪裏的千總?”

杜三被搞得很沒面子,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鎮標右都司營的千總,你們夔關協標的王二墻王千總是我叔!”

“王二墻?”

“嗯。”

“沒聽說過,就算聽說過你一樣得交稅。”

“老子是去京城補缺的,老子有兵部勘合,睜開你的狗眼瞧瞧!”杜三火了,解開行囊,從行囊裏取出腰牌和兵部勘合。

“杜老爺,得罪了,您有勘合照例不用征稅,您可以上岸了。”稅吏湊上去看了一眼,確認杜三不是冒牌貨,側身讓他上岸,但依然擺著副死人臉。

“這位是我兄弟,他也是去京城補缺的,這兩個是我家人。”杜三回頭道。

“杜老爺,他們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稅吏早瞧杜三不順眼,並且上了船不能空手而歸,看著韓秀峰問:“這位老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勞煩您也亮出兵部勘合。”

“我沒有勘合,我是文官。”韓秀峰遞上捐納的戶部執照。

稅吏看到執照頓時樂了,竟笑道:“韓老爺,像您這樣的老爺我一年不曉得要遇上多少,昨天從這兒過的一個鹽商也有執照,還是正七品的候補知縣,但一樣得照例交稅。”

“交就交,我不為難你。”

“謝韓老爺。”稅吏笑了笑,回頭示意兩個稅卒去艙裏看看有啥東西。

銀票和散碎銀錢全藏在身上或在肩上的褡褳裏,但潘二依然不放心,也跟著鉆進了船艙。結果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兩個稅卒竟一個行李一個行李的仔細翻看,把本來整理好好的衣物搞得一團糟。

翻完之後又敲船板聽聲,看有沒有夾帶啥東西,一條實在算不上大的船,他們竟查看了近兩炷香的功夫,潘二忍不住說:“大哥,我家少爺是去京城補缺做官的,我們不是商戶,除了這些行李船上沒別的東西!”

“別說是去京城補缺,就是那些進京趕考的舉子一樣可能給人夾帶東西,閃開,這兒還沒看呢。”

“好好好,你們看,慢慢看,看仔細了,看能找出個啥。”

韓秀峰曉得他們既是翻找船上有沒有夾帶什麽東西,也是想撈點油水故意為難,但卻像啥也不曉得一般站在船頭等,由著兩個稅吏在船艙裏亂翻。

秦五婆娘沉不住氣,嚷嚷道:“差爺,這是我家的米,我們在路上吃的,不是啥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