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又遇銅天王

“從千廝坊到報恩寺,再到城外的那些個碼頭,全有你們的眼線。朱二,真沒看出來,你在我們巴縣勢力這麽大,消息比我們這些當差的都靈通。”

“關班頭,天地良心,這不關我的事,也不關茶幫的事,我真不曉得他們膽子會這麽大,竟敢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

關捕頭緊盯著朱二,冷冷地說:“他們是你手下的腳夫,你居然口口聲聲說不關你的事!就算我信,大老爺也不會信。”

段經承直到此刻還心有余悸,面無表情地放下酒杯:“陳客長,我段吉慶可沒我女婿好說話。事關我女兒女婿的身家性命,茶幫要是不當機立斷清理門戶,那就別怪我段吉慶不給您老面子!”

“段經承,有話好好說。”

“沒啥好說的,該安排的段某都安排好了,只要他們膽敢攜兇器上船追,那他們就是犯上作亂,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段吉慶是真怒了,用殺人般的目光逼視著朱二。

湖廣會館客長很清楚這事要是鬧大,本地士紳肯定會趁機逼縣太爺乃至府台給個說法,會直接影響八省行幫今後的生意,只能擡頭道:“朱二,事到如今你還有啥好猶豫的?”

“陳客長,吳家兄弟這件事做的是有些過,可也是事出有因……”

“吳大咋死的早有定論。”

“好吧,既然連您老也這麽說,我就叫人去給他們點教訓,教訓完再關幾天,等韓老爺走遠了再把他們趕回茶陵老家,不許他們再來!”

湖廣會館客長覺得這是眼前最好的辦法,回頭問:“段經承,關捕頭,這麽處置你們二位可滿意?”

吳大被大頭打死的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關捕頭不怕吳家兄弟但也不想趕盡殺絕,因為把茶幫打壓太狠反而會適得其反,他擡頭看了看段經承,沉吟道:“這麽處置倒也妥當,只是朱二打的保票,我不太敢相信。”

“要是我打這個保票呢?”

“陳老爺,您老的話我信。”

“行,這個保票我來打。”湖廣會館客長拍拍桌子,回頭道:“朱二,給老夫聽仔細了,趕緊去清理門戶,要是出了差錯就算段經承和關捕頭不辦你,八省行幫也容不下你!”

……

韓秀峰不曉得巴縣發生的一切,也顧不上會不會被一心想找大頭報仇的吳家兄弟追上,因為在傍晚剛趕到的龍溪水驛遇到了一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船隊,害得他和潘二、大頭不敢上岸,只能躲在船艙裏。

潘二掀開簾子偷看了一眼,緊張地問:“四哥,銅天王比我們早走那麽多天咋才到這兒?”

“應該是沉船了,”韓秀峰側躺在艙裏,用胳膊枕著頭道:“姓周的運官在巴縣被我們反敲了個竹杠,估計是不敢在巴縣再做手腳,於是一到長壽就沉幾條船,把在巴縣是損失撈回來。”

“他龜兒子膽也太大了,這不只是銅斤虧不虧缺的事,也耽誤運期。”

“他已經到這份上了有啥好怕的,至於運期他更不用擔心,把沉在江裏的銅撈起來需要時間,撈起來再雇船需要時間,裝好之後一天行多少裏又有規定,沿路的地方官員會呈文上報,這就是給他作證,就算延誤了也不是他故意的。”

“一天走多少裏有規定?”潘二好奇地問。

“有啊。”韓秀峰翻了個身,解釋道:“無論轉運官銀、官銅還是漕糧,逆水行重舟時,河行每日三十裏,江行每日四十裏,其它四十五裏;空舟行駛,河行四十裏,江行五十裏,其它六十裏;順水則不管輕重舟,一律規定江河一日一百裏至一百五十裏,不按規定行事是要被有司究辦的。”

“一天走多少裏居然有規定,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潘二想了想,又憂心忡忡地說:“四哥,他們把我們攔在這兒,那些個船工和衙役明天一早肯定會上船訛錢。被訛幾個錢也就罷了,要是被那些個龜兒子認出來咋辦?這兒可不是巴縣,姓周的肯定不會輕饒我們。”

韓秀峰坐起身,掀開艙尾的簾子看看天色,輕描淡寫地說:“這兒不是巴縣,但這兒依然是重慶府轄下,他龜兒子想收拾我沒那麽容易。”

“他要是往船上扔幾塊銅錠,非說我們偷他的銅咋辦?”

“別擔心,他們想訛也只能訛五哥的錢。訛不到我們,更栽贓陷害不到我們。”

“咋訛不到?”

“因為我們走了,他見不著我們咋訛,咋栽贓陷害?”韓秀峰笑了笑,接著道:“我們等會兒先上岸,走旱路去石門驛,在石門驛等五哥。”

“這倒是個辦法,可是我們咋上岸,岸上全是他們的人!”

“岸上不全是他們的人,也有長壽的衙役,”韓秀峰打開一個布包,取出一份信,笑問道:“曉得驛站歸誰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