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1章 埋下的種子

站在天宮院東側觀星台上,李藎忱可以清楚地看見山下的戰局。

此時的觀星台早就沒有了平日觀星祭天的樣子,張開的輿圖,搬出來的天宮院山的沙盤,還有來來往往的傳令兵和斥候,還有支撐開來遮風擋雨的棚子,讓這觀星台變成了另外一個行軍大帳。

“尉遲迥在西北進攻我左翼,韋孝寬在東南進攻我右翼,這兩個人倒是分工明確。”蕭世廉微微眯眼看著不遠處兩座山頭下正在集結的北周軍隊,忍不住開口說道。

雖然北周軍隊統一都是使用的青色旗幟——北周國運尚木,青色為其國色,而且蕭世廉站在這山上視力也沒有好到看清山下每一面旗幟的地步,但是他能夠清楚的看清楚雙方士卒的頭巾不同。

尉遲迥麾下兵馬都是襄陽屯兵,都是用的橘黃色頭巾,而韋孝寬則是從北境和京畿調集的兵馬,多數都是同旗幟的青色,因此站在山上看下去,當真可以稱得上“涇渭分明”。

按照李藎忱之前的設想,尉遲迥和韋孝寬同時引兵前來,必然會會出現矛盾甚至口角,進而甚至有可能引起軍中混亂,可是儼然現在雙方並沒有按照李藎忱的劇本來,尉遲迥和韋孝寬分別從兩個方向發動進攻,已經將兩支軍隊分開。

李藎忱冷笑一聲:“你如何知道他們之間就真的沒有什麽沖突?”

蕭世廉頓時一怔,而李藎忱伸手指著山下:“你自己看看,這兩隊人馬,很顯然尉遲迥那邊並沒有什麽大型器械,說明什麽?而且斥候傳回來的消息你也知道,之前尉遲迥和韋孝寬一直都是互為犄角下寨,可是從昨天開始卻分開兩側,兩個大寨之間拉開了距離,你覺得又是為什麽?”

被李藎忱這麽一說,蕭世廉訥訥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之前他還只是單純的以為這樣是為了方便進攻,使得營寨距離各自進攻的山頭更近一些,可是根據李藎忱這麽一說,似乎原因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尉遲迥是輕兵前來,軍中輜重攜帶的不多,因此這攻城器械也都是臨時打造,肯定多不到哪裏去,而韋孝寬大軍行進,自然攜帶的不少,雙方的器械數量這麽一對比自然就有明顯的差距。

說明韋孝寬甚至連給尉遲迥提供一些器械、讓對方進攻的更順利,換句話說讓整個天宮院戰事進行的更順利都不願意,那雙方肯定已經存在什麽矛盾沖突,只不過尉遲迥和韋孝寬這兩個沙場老將已經意識到了,並且主動開始回避。

想到這裏,蕭世廉的臉上登時露出一抹輕松神色,如果按照李藎忱如此說,那眼前這一戰也沒有想象中的難打。

“韋孝寬也好,尉遲迥也罷,治軍嚴格,將士信服,”李藎忱斟酌說道,“所以最有可能起口角也是因為尉遲迥和韋孝寬之間的指揮權爭奪上,這也是最容易引起矛盾沖突的,不過從這兩個人還能一起發動進攻來看,至少他們兩個還算是冷靜,出現口角肯定也是在年輕將領之間,畢竟尉遲迥的兒子尉遲順還有韋孝寬手下的賀婁子幹等都不是穩重內斂的,真的對上了之後不發生矛盾才怪呢。”

蕭世廉沮喪了些許,哼了一聲:“你這大起大落的,等於沒說。”

李藎忱輕笑一聲,看著山下的戰局:“有的時候埋下種子之後,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這種子再生根發芽。尉遲迥不行、韋孝寬也不行。”

怔了一下,蕭世廉瞥了一眼李藎忱,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

“且看著吧,這巴蜀到底是誰成王,是誰敗寇。”李藎忱緩緩轉身,“傳令李迅和杜齊,務必阻隔騷擾米倉山、蒼溪谷兩處的糧草補給。”

說完,李藎忱又看了一眼蕭世廉:“伯清,你說當這兩支軍隊有一支沒有糧食的時候,會不會有求於另外一支?”

蕭世廉眉毛一挑,試圖跟上李藎忱的思路,而李藎忱冷聲說道:“尉遲迥和韋孝寬相互之間的躲避實在是太刻意了,刻意到某都不能不‘幫’他們一把。”

……

“沖上去,快!”一名北周仗主大吼著快步向前,他不知道為什麽敵人要在壕溝的前面再多布置一道鹿砦,但是他清楚,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只要自己能夠腳踏實地的沖到那鹿砦面前就是勝利。身在壕溝後面那一道鹿砦前後的敵人很難威脅他們翻越這一道鹿砦。

至於對方弓弩手的傷害,仗主不覺得幾百名弓弩手能夠對一支數千人的進攻隊伍產生什麽樣的影響,箭矢呼嘯著從身邊掠過,不斷有人中箭倒下,但是更多的北周將士正舉著盾牌逆著這箭雨向前沖鋒。

不過當他們距離鹿砦一丈遠的時候,仗主突然感覺腳下一空,似乎失去了什麽著力點,旋即他驚呼一聲,直接摔落到另外一條用稻草遮蓋起來的壕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