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2章 章山,陰山

蕭巋猛地顫抖一下,終於緩緩低下頭,任由幾名士卒押著向後方營帳走去。

而陳禹快步跟上蕭摩訶:“將軍,章山郡那邊已經很久都沒有消息傳過來了,您真的不擔心麽?”

雖然現在江陵大部分都已經拿下來,就算是那個內城,在陳禹看來也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就算是北周大軍真的殺過來,蕭摩訶也不會真的落到被內外夾擊的悲慘境地。

可是在章山郡的都有誰,陳禹可是很清楚,蕭世廉本來就是蕭摩訶的長子、也是他重點栽培的兒子不說,裴子烈和李藎忱也同樣是蕭摩訶單薄的囊中之中為數不多的將領和幕僚,若是他們有什麽意外,恐怕對蕭摩訶的打擊也是沉重的。

但是陳禹跟著蕭摩訶在戰場和官場這麽多年,倒也明白蕭摩訶這樣做的意義。蕭摩訶把自己的長子和親信全都送上了最艱難的章山郡戰場,讓他們直面尉遲迥,這分明就是在告訴所有將領,他們沒有偷奸耍滑或者不肯犧牲的選擇和可能!

田忌賽馬,現在蕭摩訶是把自己在沙場和官場上得以立足的左臂右膀都當做了下駟去犧牲,其余人如何有膽量不去好好當自己的上駟,贏下這一戰?

“昨天晚上的消息你也知道,尉遲迥的伏兵已經被擊破,他最大的後手,或者說先手被我們斬斷了,”蕭摩訶淡淡說道,“而淳於將軍拿下隨州之後,已經渡過涢水,準備擇機強渡沔水進攻武寧郡;任忠將軍也已經逼迫沔陽守軍突圍,現在正一邊向北追擊,一邊向北挺進,而他的方向也是章山郡……”

頓了一下,蕭摩訶苦笑著說道:“加上之前某調撥給裴子烈的,這幾路大軍的人數已經超過兩萬,和尉遲迥相差無幾,又有城池作為掩護,尉遲迥就算不知難而退,肯定也不會再拼命進攻。尤其是某想他也清楚,江陵外城失守,這一個小小的內城,又能夠支撐多久?等到他率軍殺到的時候,看到的是嚴陣以待的我們,那和送死又有什麽區別?”

“將軍的意思是……尉遲迥的進攻,也差不多到時候了?”陳禹詫異的挑了挑眉。如此說來也不是沒有道理,尉遲迥為的是救援江陵,江陵都沒有了,他還會一頭沖進來送死麽?

蕭摩訶下意識的向北看去,之前他所說的只是最好的估計,是在章山郡還在自家軍隊手中,而尉遲迥也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的情況下估計出來的,而戰場敵我來往瞬息萬變,誰又知道這個縱橫沙場一生的老將,又會有什麽後招?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蕭摩訶喃喃念誦這兩句詩,“李世忠,你走的時候還真是豪言壯語,只是不知道在你的手中,這章山,可否成為陰山?而誰又是我大陳的龍城飛將軍?”

……

“阿爹,不得不說,這些島夷打的很頑強。”尉遲順眉頭緊鎖,忍不住喃喃感慨一聲。

而一直在他身邊靜靜看著戰場的尉遲迥,依舊一言不發。

在前方,無數的北周士卒依舊如潮水一般向著章山郡沖去,而那單薄的城墻在這浪潮之中似乎都在劇烈晃動、搖搖欲墜,可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重復卻又猛烈的沖擊,都沒有讓這城墻真的倒塌。

那些城墻上的守軍,一次又一次的將沖上城的敵人趕下去,一次又一次的將檑木和滾石重重砸在敵人的腦袋上,一次又一次的甚至不惜抱住敵人,和敵人從城頭上一起墜落。

整個章山郡城下,屍體從尉遲迥前方不遠處的盾牌手前一直蔓延到城墻下,層層疊疊,誰都不知道有多少。而那一條護城河,更是已經被徹底截斷,只是誰都不知道截斷河流的到底是沙袋還是屍體,城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染了鮮血,透出血的紅色。

“這是第幾次了?”沉默多時的尉遲迥低聲問道。

尉遲順急忙回答:“啟稟阿爹,已經是第七次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臨近中午,基本上就沒有停下來……”

還不等尉遲順說完,在城上再一次傳來震天動地的歡呼聲。而周圍的北周士卒和將領們都詫異的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這些已經從晚上鏖戰到第二天中午的敵人,哪裏還來得這麽多力氣歡呼。

要知道這麽長時間以來,北周軍隊都是以車輪戰的方式向前發動進攻,畢竟章山郡並不大,也就只有北面城墻能夠展開隊形,這樣就算是北周大軍真的壓上來,也沒有辦法在城墻下展開所有隊伍。

“怎麽回事?!”尉遲迥臉色微變,大家在這個時候,實際上都是咬著牙堅持罷了,而敵人突如其來的歡呼,肯定有其原因。

“報!”尉遲迥話音未落,一名斥候已經飛馬沖過來,臉上滿是驚慌神色,“報,將軍!敵人援兵已經殺到城南一裏外,現在估計已經開始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