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0章 變天(上)

聽到李藎忱如此一問,蕭世廉和裴子烈都怔了一下,旋即裴子烈沉聲說道:

“似乎在陳氏兄弟眼中,他們在石頭山上的事情也好,後來在箍桶巷的遭遇也罷,都是樂昌殿下陷害的,盡是因為樂昌殿下在陛下面前誇大其詞和誹謗……”

“那兩人確實對樂昌殿下出言不遜。”蕭世廉也是露出恍然神情。

“如此說來他們怕是冤枉了樂昌殿下,世忠你的意思是?”沈君高一邊向外走去,一邊輕輕摩挲著下巴。

李藎忱眉毛一挑:“既然已經冤枉了,何不引導著他們繼續將樂昌殿下看作陷害和詆毀他們的人?這樣一來就算是樂昌殿下本意不想,也不得不站到東宮這邊來。”

沈君高臉上露出一抹不忍的神色,樂昌算得上他最為熟悉的公主殿下了,這個女孩雖然聰慧,但是向來善良,如果按照李藎忱的做法,雖然還算不上將她往火坑中推,也有強人所難的感覺。

不過無論是沈君高也好,還是傅縡和周確等人,都知道李藎忱提出的實際上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東宮至少在這兩個變數當中掌控其一,才有可能穩住局勢,哪怕是沒有辦法徹底消滅揚州刺史的勢力,只要能夠支撐到陳叔寶登基,實際上東宮就勝利了。

更何況東宮和揚州刺史現在也算是多次交手,一直都是東宮處於防守的姿態,幾次對揚州刺史的打壓實際上都應該說是陳頊做出的,而不是東宮做出的。

世界上再強大的防線都有被攻破的一天,如果東宮再這樣下去,難免會有把柄和破綻露出來,從而給對方以可乘之機,更或者會因為缺少進取之心而最終反而被陳頊拋棄。

所以現在東宮需要反擊和進攻,今天陳伯固鎩羽而歸的背影無疑在高告訴沈君高等人,只有先保證這些可能出現的變數不會擾亂整個大局,才能夠動手,否則誰都不知道最後會不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走吧,咱們先回去,這件事等到明天……”沈君高斟酌說道,“那陳叔儉和陳叔澄兄弟不是說要站到東宮這邊麽,這一次也可以算是給他們一個機會。”

李藎忱點了點頭,下意識的重新看向二樓窗戶處,雖然他很清楚那窗戶後面早就已經空無一人,但還是忍不住內心的驅使。

他不知道自己對於那個曾經幫助過自己、留下過曼妙剪影的女孩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或許是喜歡,或許只是仰慕。

正如《愛蓮說》中所言,這如蓮一般的女子,出淤泥而不染、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不過現在李藎忱不管自己心中對她有沒有其余的心思,都要堅決的將樂昌拉下水,對於東宮來說,這個變數必須要掌握在手中。甚至在沈君高等人心中,能夠直接或者間接影響陳頊的樂昌公主,甚至要比陳叔寶還重要。

畢竟整個東宮和揚州刺史那邊截然不同,真正在前線挽袖子的是沈君高他們,而陳叔寶在整個對決之中似乎都是閑人一個,到現在也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由孔範等人陪著吟詩作賦、遊山玩水,這建康府中不斷湧動的暗流似乎和他沒有多少關系。

當然對於沈君高等人來說,這樣的陳叔寶雖然比不上陳叔陵,但是也不算太壞,總比什麽都不懂還要瞎指揮的主子來得好。陳叔寶對於他們是一百個放心——對於別人可能也是——這也給了他們很大的余地,無論是東宮的人手還是資源,都可以隨意調動。

這樣沈君高、周確等自然是何樂而不為。

事實也證明,即使是沒有陳叔寶,沈君高他們依舊可以將東宮打理的井井有條,並且和揚州刺史分庭抗禮、毫不落下風。

而現在若是能夠再多一個樂昌,就代表東宮徹徹底底的占據上風。

“阿兄,我們走吧!”李憐兒扯了扯李藎忱的衣袖,顯然這聚寶齋之中的場面和氣氛都讓她不想多待,更何況已經出來一天了,李憐兒也有些疲憊。

李藎忱“啊”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急忙鄭重頷首。

不過樂昌的身影卻像是煙雲盤旋環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散。

而與此同時的,還有今天晚上那楊愔收藏過的《仕女圖》,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李藎忱的眼前總是若有若無的浮現這幅圖,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幅圖自己還會再見到。

……

《仕女圖》在燭光下緩緩展開,昏黃的燈光照耀著這已經歷經數百年風雨坎坷的畫卷,上面的仕女一如之前栩栩如生,而畫卷上那楊愔的印章更是籠罩在燭火之中,分外醒目。

有些人,雖然還活著,但是已經死了;而有些人雖然已經死了,卻還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或許楊愔就屬於後一種,即使是二十年後,這個時代依舊還記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