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4章 楊愔

同時楊愔自己也走到了尚書左仆射的位置上,又是顧命大臣,其當時在北朝的地位要比現在徐陵在南陳的地位還要高上很多,只可惜楊愔忠誠於少帝高殷,結果在計劃鏟除意圖謀反的常山王高演的時候失敗被殺,死後追贈司空。

雖然楊愔最後身死,但是他也依舊是北朝曾經有過的數一數二的能臣和賢臣,也是南朝一度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使是高演也對這個政敵很是尊重,在不得以殺死楊愔之後後悔再三,由此楊愔此人的胸懷、性格、能力等可見一斑。

南北朝橫跨三百年,無論是南朝還是北朝,在風雲變化和時代更叠之中,都是英雄輩出、梟雄遍地,但是有如楊愔這樣以一己之力支撐起一個家族和一個王朝的臣子,卻是屈指可數。

至少現在整個南陳,包括徐陵在內,還沒有人有自信能夠和楊愔相比,哪怕他是對手和敵人,也值得尊敬。

因此此時看到楊愔的印章,包括沈君高在內,所有人都多少有些激動,如果這印章是真的,一來能夠說明這幅畫的真實性更高——能入楊愔法眼的,是假貨的可能性更低,二來由於楊愔雖死,弘農楊氏卻還在,所以他本人的藏品後來流傳於世的也並不多,此畫上加蓋楊愔的印章,更是使得這幅畫有了超出其本身的價值。

“此印章應當為真,”沈君高沉聲說道,“楊遵彥專用於收藏之印章,不用其表字‘遵彥’,而用小字‘秦王’,同時這印章上文字之寫法,於‘秦’字一撇一捺兩處藏鋒收筆,以表示此‘秦王’非真‘秦王’,乃楊愔避嫌之用,筆鋒純熟流暢,唯有習慣於此寫法的人才能夠輕松寫出。”

“沈公博學多識,小老兒佩服。”那聚寶齋掌櫃的急忙一拱手。

沈君高微微點頭,算是承認了這樣的恭維,同時伸手指著畫卷說道:“這畫卷某也看過了,應當為漢代宮廷畫師所留,且有楊遵彥之印章於其上,就算是某看走了眼,楊遵彥也不會看走眼。”

沈君高這幾句話相比於之前,擲地有聲,算是有了一個定論:“只是敢問聚寶齋,這畫卷又是如何流落到梁郡的?楊遵彥為北朝漢人,終身仕於北朝蠻夷,其收藏之畫作應當主要都還留在弘農才對……”

掌櫃的顯然早就已經料到沈君高會有如此一問:“當時他們也好奇於此,方才知道當年雖然北朝蠻夷赦免了楊愔的家人,但是家中婦孺還是害怕北朝蠻夷會翻臉報復,畢竟弘農楊氏有上一次爾朱榮之亂的前車之鑒,所以家中婦孺收拾細軟,挑選忠心仆人,準備南渡。”

所有人都怔住了,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段不為人知的事情。

不過想來也對,整個北朝在北齊高氏的統治下基本上就沒有出現過正常的皇帝,如果真的要算起來,或許殺害楊愔的高演已經是明君聖主,可惜高演在位一年就撒手人寰。

因此皇帝本身的禽獸以及皇位更叠的混亂和快速,使得楊家人對曾經的罪過的高演和高演篡位的幫兇、其繼承者高湛沒有一點兒信心,也是在情理之中。

對於楊家人,在當時趁著朝廷放松對他們的警惕和殺心,趁機南下,也應當算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弘農楊氏經不起第二場滅門之禍,對於一個世家來說,基業沒有了,還可以依靠一代代的人來積攢,但是要是連後人都沒有了,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沈君高皺了皺眉:“算起來楊愔遇害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年了吧。”

“是啊,”掌櫃的也感慨道,“奈何當時南下正逢戰亂,原本人數頗多的隊伍也因此走散。那幾名想要變賣畫作的,正是當年負責在後面運送行李的仆人,他們和走在前面的婦孺失去聯系,最後艱難逃出生天,在梁郡落腳,做些小本生意,這些年家道中落,不得不拿出來這畫卷以及家中不少家具,想要變賣。”

“原來如此……”沈君高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伸出手去觸摸這畫卷,畢竟這畫卷已經不僅僅是承載著漢代宮廷記憶的畫卷,還見證了一個家庭更或者說一個家族的興衰,也見證了這個時代的悲歡離合。

不過當要觸及畫卷的時候,沈君高還是停下了,只是嘆息了一聲:“不知道那些婦孺又去了哪裏,楊愔一代能臣,某還真是好奇,其後裔會成長為怎樣的人物?”

話剛剛說完,沈君高便自失的搖了搖頭。

這亂世之中,幾名婦孺在戰亂裏,甚至都沒有仆人保護,身上也沒多少金銀細軟,又能夠走到哪裏?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北朝對於這幾個婦孺並未多加阻攔——她們想要自尋死路,那麽當時的皇帝高演何樂而不為呢?

恐怕楊愔就算是真的有孩子被帶了出來,也早就沒於兵荒馬亂之中,二十年來,恐怕已經化為一抔黃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