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1章 承遠齋

南陳,北徐州鐘離郡。

鐘離城狹小,就算是蕭摩訶這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在城中也就是一個兩進院子,更不要說裴子烈這種雜號將軍。

裴子烈的住宅就在城中鬧市,不過並不直接在大街上,而是需要穿過一道小巷,因為這小巷頗為狹窄,所以雖然正對著大街,但是除了住在巷子兩側的人,也不會有其余人前來。正是這個原因,坐落在小巷盡頭的裴子烈住宅,雖然就只是一個小院子,但是頗為安靜,自有鬧中取靜的味道。

如果真的需要什麽來形容的話,在李藎忱看來劉禹錫的《陋室銘》最是合適不過。

“是這裏了。”蕭世廉擡頭看了一眼匾額,“某雖然沒有來過,但是聽說他家匾額上寫著的正是這三個字。”

李藎忱順著蕭世廉的目光看去,“承遠齋”三個字鐵鉤銀劃,寫的那是一個棱角分明。人們常說“字如其人”,且不管寫這三個字的人其余性格怎麽樣,但是至少應該甚是果斷。

而“承遠”這兩個字,在含蓄之中暗藏遠大抱負,低調內斂而不失征伐天下之氣概,更是襯托出主人的幾分形象,就算是對裴子烈沒有太多好感的蕭世廉,也不由得暗暗叫一聲好。

院子中,一棵粗壯的大樹之下,刀風呼嘯,劃出一道又一道的銀亮的光芒,甚至就連周圍的空氣都要被快速劃過的刀鋒所點燃。而敲門聲恰在此時響起,不過舞刀之人並沒有停歇,仿佛他已經完全沉浸在那呼嘯來往的刀光之中,對於外面的一切都不在意。

一名老仆看了一眼揮刀的主人,輕輕搖了搖頭,把門打開,不一會兒就重新走向主人的方向。似乎是感受到有人走過來,那呼嘯的刀風才有些不情願的停下來,舞刀的正是電威將軍裴子烈。

不過此時的裴子烈赤著上身,因為練刀的緣故所以額頭上都是汗珠,看到走過來的老仆,有些不滿的揮了揮手中刀,皺眉說道:“平叔,什麽事啊?”

“公子,門外武毅將軍之子求見。”平叔顯然已經習慣了。

“不……”裴子烈剛想下意識的一口回絕,旋即想起來在船上吳明徹對自己的囑咐和期望,急忙將後一個“見”字咽了下去,“平叔,麻煩你請客人進來,某去換一身衣服。”

平叔怔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向自家公子。裴子烈性格一向孤傲,不苟言笑,雖然作戰勇猛,但是平日裏稱兄道弟的袍澤卻並不多,軍中算得上熟稔的將領算起來也就吳明徹勉強能算,但是吳明徹和裴子烈那是長輩對晚輩的關系,平日裏當然是裴子烈去拜訪吳明徹。

因此這家中一年到頭都來不了幾個客人,而且大多數都被裴子烈拒之門外,今日見到公子竟然有心情見客,還真是讓這裴家老仆吃了一驚。

要知道自家老爺最擔心的就是少爺這性格會讓他在仕途上寸步難行,所以才將少爺送入軍中,畢竟相比於文功,武功在一定程度上講更貨真價實一些。

在軍中裴子烈的確是依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電威將軍的位置上,算得上少年成才,但是也正是因為他的性格,使得他想要繼續向前走可就沒有這麽容易了,軍中上層將領們也不會願意自己的隊列當中出來這麽一個處處不合群的家夥。

畢竟戰場不是一個人的戰場,而以裴子烈的性格大多數的將領也自問駕馭不了他,這也是為什麽在軍中和裴子烈有關系的就只有吳明徹一人,恐怕也就只有吳明徹能夠壓得住裴子烈了。

當初家中老爺讓平叔來照顧裴子烈,也是想要讓這個熟知人情世故的老仆能夠多多提醒裴子烈,今日看到裴子烈終於有所轉變,平叔也是松了一口氣,至少回去好向老爺交代。

“聽說這裴子烈的家門可是少有人能進來,今天我們倒是僥幸。”蕭世廉一邊打量著簡樸的小院子,一邊低聲對李藎忱說道。

李藎忱點了點頭,卻並沒有多說什麽,裴子烈雖然不喜歡人情世故,但是並代表他就是一個榆木疙瘩。就算他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身後整個裴家考慮,也得為自己的後代考慮,隨著吳明徹離開,之後的南陳軍方必然唯蕭摩訶馬首是瞻,裴子烈只要還有點兒腦子,今天這門就非開不可。

不過真正讓李藎忱感到驚訝的,還是裴子烈竟然在家中而沒有像其余將領那樣出去尋歡作樂,要知道就算是蕭世廉這等世家子弟,大戰余生之後也想方設法的放松自己,這裴子烈還真是與眾不同,這也更讓李藎忱對他高看不少。

這樣的人,最好是自己的隊友而不是敵人。

“兩位登門拜訪,裴某事前不知,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披上一件外衣、草草擦去汗珠的裴子烈快步走出來,沖著蕭世廉和李藎忱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