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千百年後誰又會記得誰?(第2/3頁)

“我看啊,他任道遠才是征西將軍!”

劉詢語氣裏不知是感慨還是羨慕,說完話卻咳嗽了幾聲,他這身體啊,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過,才帶去六千人,夠麽?不是說大秦國有雄兵數十萬麽。”

谷吉稟報道:“身毒都護府船舶有限,輜重補給亦難,多的也帶不了。”

劉詢笑道:“若驃騎將軍早說,朕可以派上幾千人去馳援,南海艦隊、東海艦隊,亦已擴軍至百艘艦船,就算那大秦國遣船隊東來侵我,亦能讓彼輩有來無回!”

“對了,河中和身毒誰留守?”

谷吉應道:“河中有堂邑侯駐防,貴山侯白則南下到了巴鐵城,更何況,還有安平公主在身毒。”

劉詢了然,讓谷吉退下,本想再乘著天沒黑透,繼續看會奏疏。雖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但大漢太大了,經常會有小災小禍發生,而安東都護府那邊,眼裏只有利潤而無禮義廉恥的齊地商賈,也與三韓土著沖突不斷。

但不知為何,或是故人的消息擾了他的情緒,也可能是對任弘這把年紀還能乘風破浪萬裏遠征感到嫉妒,劉詢就是靜不下心來,手裏的丹筆在奏疏上停了很久就是沒落下去。

也罷,他索性投了筆,起身問弘恭道:

“麒麟閣的圖,畫好了麽?”

……

大漢未央三閣:石渠閣乃是皇家圖書館、天祿閣是收錄皇帝與大臣們的奏疏文書,最後是麒麟閣。

此閣乃是漢武帝元狩元年幸雍獲白麟後所修築,以紀念那自孔子後五百年未有的祥瑞,用於珍藏圖籍。

已立七十余年的麒麟閣沒有春秋三傳大辯論的石渠閣那般熱鬧知名,也不如每日小黃門門運著皇帝批注的奏疏副本出入的天祿閣忙碌,一向十分僻靜。直到去年天子大病一場後,便招來了許多畫匠,在麒麟閣中作畫。

已是大漢丞相的張敞念起此事就十分感慨:“今上之世,政教明,法令行,邊境安,四夷親,三單於款塞,天下殷富,六合同風,百姓康樂,其治過於文帝之時,武功勝於世宗之時。”

於是在去年天子從大病中緩過來後,有人便提議:“自古每逢世之隆,則封禪答焉,古者先振兵澤旅,然後封禪。”

然後便列舉了天子的各種功績,從滅匈奴,開六都護等,疆域超過了武帝時,自是有和世宗一樣,有封禪資格了。

甚至有人言:“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想要慫恿皇帝通過封禪,向上蒼求得延壽命。

天子卻還沒糊塗,拒絕了:“秦始皇帝、世宗皇帝皆封禪,然皆不得長生也。”

他記得,自己曾與任弘聊過“三不朽”之事,想要獲得不朽,覺得求長生能求來的,而是要靠立言立功立德。

任道遠這廝已經完成了他的三不朽,劉詢自知立言是沒可能了,而他的中興之功無人能夠否定,根本不需要通過勞民傷財大操大辦的封禪來確立。

劉詢這人早年漂泊歷盡苦難,雖到了中年稍有些忌刻,卻也是個非常感恩念舊的人。經過一場大病,差點被司命牽去黃泉,又見天下已安定十多年,感慨之余,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在時日無多的歲月裏,他想的不是封禪泰山之類的拉風之舉,而是決定“功畫麒麟閣”。

“孝武皇帝《白麟之歌》曰:朝隴首,覽西垠。雷電燎,獲白麟。”

“爰五止,顯黃德。圖匈奴,熏鬻殛。”

“辟流離,抑不詳。賓百僚,山河饗。”

“掩回轅,髯長馳。騰雨師,灑路陂。”

“流星隕,感惟風,歸雲,撫懷心。”

其間感慨,也只有到了和曾祖父作歌時一個年紀候,劉詢才算明白通透。流星閃過,莫須傷悲,千百年之後,誰又還記得誰?他與那顆西去的太白流星,確實已相隔如參商。

嘆息過後,卻是倔強。

“誰說,不會有人記得?”

“漢家得以中興,非獨予小子之力也,多賴臣僚百姓之勞。如今戎狄賓服,天下太平,朕思股肱之美,乃圖畫其人於麒麟閣,法其容貌,署其官爵、姓名,以供後世瞻仰思慕!”

劉詢要通過紀念那些對帝國中興付有突出貢獻的元老功臣們,來凸顯自己的用人之明,君臣相得。

他要效仿太祖高皇帝劉邦,定個功臣名錄出來,通過這類似的事,好讓群臣與天下人在給自己蓋棺論定時,除了美謚外,還能加上一個無與倫比的廟號——和中興殷商的武丁一樣的廟號。

“高宗!”

德覆萬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幬同天曰高!

想要得到這樣的廟號,做決斷時需要大氣魄,為後代籌劃考慮時更需要大智慧。

更重要的是,他和他們一起開創的這個時代,值得在千百年後,依然被人牢牢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