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問渠那得清如許?(第3/3頁)

這時候,車師王和車師相商量後,舉著酒樽來敬剛烤完羊分完肉,還一手油膩,口中阿諛:“都護為車師修此神渠,車師人不敢忘了,此渠當命名為‘道遠渠’,好讓車師百姓的子子孫孫永記都護恩德。”

任弘接過了酒,卻不喝,卻找了個高處站了上去,讓韓敢當一聲大吼幫自己吸引所有輕俠惡少年注意。

“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車師是不該忘記,但挖了這第一條井渠的,不是我,是汝等來自大漢的輕俠。”

他舉起樽,敬所有在這片土地上流汗出力的人。

“故這渠,應叫‘俠兒井’!”

……

被任大都護一通誇贊,讓輕俠惡少年們都有些飄飄然,覺得自己已經從“惡俠”變成為國為民的良俠,再努力一把就人均大俠了。

然而他們的處境其實並未有什麽變化,才休憩了幾天,又有活了。

不過這次不是開渠種田,而是訓練隊列和弓術戰技。

“孫子雲,不教而戰,謂之殺!而大都護有言,平日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訓練他們的是校尉奚充國,與韓敢當的李將軍式放任帶兵法完全相反,奚充國學的是程不識,不苟言笑,行伍號令甚嚴,這讓輕俠惡少年們有點不適應,但還是被逼著在天氣好的時候,在寒冷的戶外分隊列陣法,教習五兵,學辨旗鼓。

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沒當過兵,甚至連服役都逃了,個人勇武倒是有,集體合作則全然不行,這也是任弘先讓他們挖井渠的目的,集體勞作好歹能練出點默契來。

這群人還喜歡貧嘴說笑,拿起武器後自視甚高,可在奚充國看來,都是野路子,他們的打架技巧是從打架鬥毆裏學來的,相互耍耍還行,上了陣都派不上用場。

奚充國將那些刺頭一個個拎出來,扔給彼輩一把劍與自己對敵,幾回合便打得眾人滿地找牙。他們才算服了這位校尉,又聽說他曾千裏傳訊身中數矢而無覺,死守鐵門食胡虜肉喝匈奴血,才肅然起敬。

練了幾天下來,奚充國不由對任弘抱怨道:“都護,這些輕俠惡少年遠不如六郡良家子,甚至連征召來的民夫都比不上。”

民夫雖然沒一個受過正式訓練,甚至沒提起過劍,但至少還聽話易訓,輕俠們則如若飛鳥,心思五花八門。

“六郡良家子若魏之武卒,征召戍卒若是練好了,也能當秦之銳士,唯獨這群輕俠,齊之技擊耳,事小敵毳則偷可用也,事大敵堅則焉渙離耳,若飛鳥然,是亡國之兵也,都護真要用彼輩來對付匈奴?”

任弘也想要多多的六郡良家子和正兒八經的征召兵啊,可六郡人口就那麽多,征召兵來此太遠,就只能以輕俠惡少年為主力,湊合著用唄,西域就是個大熔爐,將廢鐵熔鑄成利刃!

於是任弘笑道:“攻則不足,守則有余啊,常副都護已帶著人,將北庭各城都加固過,南下車師的山口更修了道十余裏的長城。”

匈奴不會輕易放棄北庭,雖然上次戰爭右賢王損失慘重,這兩年一直在舔傷口,來年肯定會回來找場子。

但因為西域對雙方核心而言都太遠,從單於庭來此的距離,不比長安更近。

從第一次在樓蘭交鋒時起,漢匈在西域的爭奪,就像一場回合制遊戲,上次因為欲滅烏孫,雙方主力碰巧撞一起了,其他時候,都是敵退我進,我退敵進,慢慢拉鋸。

“大漢要休養生息,朝廷本始年間不會輕易出兵,而吾等也在車師和北庭站住了腳,接下來,便輪到匈奴人動手了。”

冬天一過,便是本始三年了,孤懸域外的他們或許就要面臨新的危機,這場持續了一百三年的戰爭遊戲,確實太長了,任弘不由打了個哈欠,自嘲道:

“真希望點完下一回合,就能結束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