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太難了(第2/3頁)

你看,父親是受小人奸佞蒙蔽,兒子也是受小人慫恿,父子皆無錯,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誤會啊。

既然父子皆無錯,那錯的,當然就只是臣下了。

對孝武皇帝而言,他寬恕、思念的是一個死人,也只能是死人。至於仍能造成威脅的活人,依然要繼續窮追猛打!

所以一邊思子宮已建,一邊衛太子黨羽繼續定罪殺戮,連年不決,要麽遠遷敦煌,要麽關在郡邸獄裏,皇曾孫也從繈褓中關到後元年間呢。

要談思子之情麽?讓你孫子坐四年牢那種。

這一切,霍光都看在眼裏,也直到臨死前,孝武皇帝才忽然宣布要大赦,將郡邸獄裏受巫蠱牽連的人放出來,下遺詔養皇曾孫於掖庭。

那一刻,才是他真正的“思子”和產生了一絲懊悔吧,而以霍光輔政,除了看出霍光能當大任,盡心輔佐孝昭外,甚至還有一點讓他保全那小曾孫的意思。

“少卿。”霍光擡起頭,明知故問:“聽說當年孝武皇帝遣使者入郡邸獄,不論輕重,數千人皆殺之,也是你攔住了內謁者令郭穰?‘他人亡辜死者猶不可,況親曾孫乎而孝武皇帝’,正是這句話讓孝武收回了詔令,大赦天下,皇曾孫由此得出啊。”

那會丙吉還沒做大將軍長史,垂首道:“只是盡職而已,下吏還曾尋找乳母養育皇曾孫,讓醫者救治他,只是此事下吏從未敢告知他人,今日一一白於大將軍!”

“你是皇曾孫的恩人。”霍光是知道的,但二人從來沒捅破這層紗,也欣慰丙吉能說實話。

丙吉道:“不敢,此事只告於大將軍,只在此室中說起,出去之後吉定緘口不言,更不會讓皇曾孫知曉。”

“其實世人都清楚,當年默許獄吏救治皇曾孫,為丙吉撐腰攔住使者郭穰,說服孝武皇帝大赦,下遺詔讓皇曾孫入宗室籍,又將張賀調到掖庭撫養皇曾孫,長大成人後許其到尚冠裏居住的人,是大將軍啊!”

霍光笑而不言,不承認,也不否認,這是否是霍光習慣性“兩手準備”的一環呢?

而丙吉擲出了最後一席話:“只要皇曾孫能明白這點,定會對大將軍感激不盡。他與廢帝不同,其外家許氏,不過是掖庭老宦,無奸佞小人在其側。識大體,願意為國趕赴前線。又知恩圖報,孤身入朝,必感大將軍厚舉,更不會糊塗到為巫蠱翻案!”

“君恩臣雖死必報,臣豈敢對君有恩呢?”

霍光一揮手,只讓丙吉退下,只感慨地對他道:“少卿啊,老夫最欣賞你的一點,便是你總是對我說實話,不自作聰明,這一點,極好!”

……

“大將軍還是欲召皇曾孫入侍?”

等田延年這廢帝急先鋒監斬完安樂等昌邑舊人後,霍光才召他入內商議。

“無人比他更合適了。”

霍光顯得心不在焉:“廣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誅,其子不在議中,近親唯有衛太子孫在民間。”

“正因為他是衛太子之孫,才不能立啊。”田延年力勸,他仍然力圖描繪一個跨越了十多年時間,仍團結一致,滿心都想扶持皇曾孫上位,然後與霍氏為敵的“衛太子黨”來。

霍光卻一笑。

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會畏懼。

對霍光來說,衛太子是什麽人?親戚?

一個死人,如此而已。

活著尚且不能成事,何況是死了。

還念著這死人的,除了給衛氏守陵的老門客外,也就張賀了,其余人,張安世、杜延年,哪怕是丙吉,目光都放在現在和未來的,看中的是皇曾孫身上的利益。

為政者,多少都有些歷史背景,誰是誰的兒子,誰是誰的親戚,誰是誰指定的繼承者,錯綜復雜。

但若只記得住這些,甚至在過去十幾二十年後,還沿著那些路走下去,那就永遠活在先輩的影子下,成了過去的奴隸。

背負太重歷史包袱的人,是難以前進的。

什麽該甩開,什麽該留下,搞清楚這點,才能向前邁步,霍光得帶著大漢往前走,而不是永遠留在巫蠱的影子裏打轉。

但偶爾借一借那杆旗,也不錯。

“為政之道,在於逆順。”

霍光教訓田延年道:“我雖為大將軍,專天下之權,但仍沒到伊尹的程度,廢帝是不得不為,逆眾人之意而行,朝臣雖被迫協同,心中卻多有不滿,蘇武更去南門送廢帝離開。”

“故而接下來,我得順勢而行,如此便不能舍棄最合適的皇曾孫,而另擇小宗,否則天下必疑!恐將有亂。”

至於皇曾孫本人,霍光倒是從未擔憂過,他霍光可是侍奉過孝武、孝昭兩代英主的,還怕一個十八歲少年?

田延年卻道:“皇曾孫若入承大統,張安世必受其器重,若再有軍功列侯輔之,恐怕復為上官桀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