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陸軍馬鹿(第2/3頁)

任弘猛地擡眼,登時一驚。

……

範明友的舉劾絕非臨時起意,而是做了充足準備。

“傅介子在上疏中說,他下令讓任弘將本已擒獲的匈奴右谷蠡王放走!”

“大漢與匈奴交戰百余年,投降的小王數不勝數,高後時有韓王,孝景時有東胡盧王等五王,孝武時更多,但最大也不過是軍臣單於之子,當時的左賢王於單。”

“數十年過去了,再無一位六角王降漢,漠北等戰,亦無陣斬者。而元封、太初年間,為接受匈奴左大都尉投降,大漢在塞外築受降城,並遣趙破奴發兵深入匈奴迎之,可惜未能成功。”

“此番若能將右谷蠡王擒獲招降哪怕是斬首,必使匈奴震怖!足以告廟!”

範明友看了一眼任弘:“但就是這樣一位名王,卻不請示朝中而放了?任弘官職卑微,奉命行事無可厚非,不應責怪。但傅介子身為主將,卻有縱敵之罪!請大將軍察之!”

此言讓常惠等人都未曾想到,這招真毒啊,發現任弘的功勞無論如何也抹不掉,便轉移目標了,還說服了與傅介子有過節的範明友舉劾她。

任弘也聽得有些發怔,老傅你結的是什麽仇啊,難怪要我在朝中為你相爭。

傅介子替任弘背鍋時恐怕亦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吧。

“不錯!”

這是一次有預謀的聯合打擊,對面的文官中,也有一位長髯老者出列,卻是皇帝的老師,大鴻臚韋賢。

韋賢朝霍光拱手道:“孝文皇帝時,賈誼曾上書,提議建三表,設五餌,以此與單於爭其民。”

“孝武時封左賢王於單為涉安侯,於單降後,次年便有匈奴趙王安稽、相國無龍附漢,漢封之為昌武侯,襄城侯。由是匈奴瓦解,如此方有元朔五年、六年長平烈侯出定襄之大勝!”

“如今匈奴本已內部不睦,此番若能收降右谷蠡王,匈奴內部必分崩析離,遠期五歲,近期三年之內,匈奴亡矣!”

任弘真是聽呆了,三年亡匈?我還五年復遼呢!

此外河南地大勝是衛青和將士的功勞,跟於單投降引發的連鎖反應有太大關系?漢匈再度開戰時,伊稚斜早就將匈奴內部統一了。

這位鄒魯大儒韋賢卻並不覺得自己的邏輯有什麽毛病:“可惜卻被義陽侯放歸,《春秋》有言,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患生,違天不祥啊……”

有了兩位大佬開炮,接下來對傅介子的指摘越發惡毒。

“傅介子不但有縱敵之過,率軍至渠犁遇右賢王部,卻頓兵不戰。”一位茂陵賢良如是說。

“應該加以申飭,削其爵位,撤其職務,更換能人擔任。”一位關東文學緊跟其後。

對朝堂之爭,任弘曾有過設想,可今日是真真長見識了。

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

當然不是,這些批駁傅介子的,個個都是聰明人,一切都是利益之爭。

範明友靠進攻烏桓封平陵侯,號度遼將軍,聽這名就知道,他是面對匈奴左地的,他跟力主從右地和西域動手的傅介子,簡直是日本海軍馬鹿和陸軍馬鹿的關系。

傅介子是開拓西域的實施者,將他撤換,將給西域一派以沉重的打擊,或許範明友的左地戰略便能成為國策。

至於韋賢及其背後的賢良文學們,雖然嘴上一心為民,可他們代表的是關東地主豪強的利益,從鹽鐵會議開始,這群人就毫不掩飾地表示:對匈奴應該主和!

他們將傅介子等主張開拓西域,最終完成戰勝匈奴事業的人稱之為“好事之臣”,生事於蠻夷,為國招難。

甚至有人提議對匈奴應該恢復懷柔,“為政務以德親近,何憂於彼之不改?四海之內,皆為兄弟也!”只差雙手贊成恢復和親了。

眼下雖然礙於霍光,沒有明說這些理論,但他們卻恨不得將傅介子這開拓西域的急先鋒削爵撤職,永不起用!

真該讓漢武大帝統統將這群人扔到邊境,叫匈奴斬其頭而去!

朝中的鷹派鴿派甚至鷹派之間的鬥爭是永不停止的,歷史上陳湯斬郅支單於,傳首萬裏,多麽蕩氣回腸的大勝,卻被朝中之臣輕描淡寫地抹殺了。

將士們軍入玉門本以為會受到英雄般的禮遇,結果卻是被蠻不講理地審訊收系,理由是他們將戰利品帶回國,違反了漢法!

如果不想看到那一幕在將來發生,此刻就不能沉默。

任弘暗暗攢著拳頭,那些對傅介子的批判,如疾風暴雨般,看似繞過了他,可任弘知道,皆因老傅以其偉岸的身軀,為自己擋下了這一切!

“汝等知道傅介子是我任弘什麽人麽?”

“他可是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