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過堂

周恒白他一眼,站在掌櫃的身後,留出兩步的距離。

站哪兒?

他們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站哪兒都不合適,還是別顯眼就好。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絳紫色官袍的年輕男子,從後堂走出來,何捕頭躬身抱拳。

“回縣尊大人,人已帶到!”

知縣一揮衣袖,“升堂問案!”

周恒環顧一周,這堂上的差役並未高喊升堂,只是抱著殺威棒一個個怒目盯著前方,他垂下目光減低存在感。

啪一聲響,那知縣將驚堂木一拍,清清嗓子問道:

“原告是誰?”

黃掌櫃帶人,趕緊跪伏在地,“草民黃宗明,是杏林醫館的掌櫃。”

“哦,起來回話,你狀告何人?”

那掌櫃的,此時雖然害怕,但也知道這是洗白自己的最後機會,趕緊告謝直起身。

“六日前,死者何大壯來醫館問診,他右腹上部隱痛半年有余,雙目赤黃,口苦面黑消瘦,腹大如簸,此為肝病,醫館的馬大夫為其診治,之後開了藥讓其按時服用,如若有效半月後再來,如若無效就藥石無醫。”

周恒一聽心裏有了判斷,這個死者病史很長,絕對不是簡單的隱痛,應該是肝臟腫瘤說白了就是肝癌晚期,只是這樣的醫療條件,單靠中藥調理,確實無法治愈。

“我杏林醫館開藥都留存底方,上面也標注了剛剛草民說得話。”

說著身後的馬大夫從懷中拽出一個本子折了一頁,遞給身側的差役,那差役趕緊將本子遞給堂上的知縣。

掌櫃的接著說道:“今日巳時末,何大壯的家人擡著他的屍首直接來到醫館,說我們毒害何大壯,要找我們償命。這杏林醫館是草民祖父創建,已開了近六十五載,從未醫死過人,所以今日草民只能狀告何大壯的一眾親屬誣告之罪,請縣尊大人為草民做主,驗屍查明死因,還草民清白!”

周恒都想給這個掌櫃的鼓掌,這番話說得有水平啊,不卑不亢據理力爭,現在就看知縣怎麽判定了。

未等知縣說話,那婦人跪行數步不斷叩頭。

“縣尊大人,民婦冤枉啊!”

知縣臉色一沉,一拍驚堂木,“休得喧嘩!堂下跪著何人?”

那何大壯的媳婦嚇了一跳,哭都忘記了,趕緊匍匐在地,渾身哆嗦著說道:

“民婦王氏,是何大壯的發妻,那是我的兩個兒,這幾個是夫家的堂兄弟,我們家住清平縣外的斜溝崖村。”

知縣瞥了一眼,這邊的人可是夠多的,一個個穿著很樸實,都是粗布衣服打著補丁,反觀黃宗明他們就看著穿戴體面很多。

知縣說道:“行了都起來吧,王氏說說何大壯是如何死的!”

王氏爬起身,那兩個男孩靠後站了站。

王氏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道:“民婦的夫君,平日身體康健,不知是吃壞肚子還是怎樣,連續兩天有些腹脹,六日來縣城看病,在杏林醫館抓的藥,回去吃了之後吐了幾次,昨日夜裏,人突然抽搐就暴斃了。”

說到這裏,似乎是覺得委屈,王氏再度撲通一下跪倒。

“民婦已經將吃剩的藥渣帶回來了,請縣尊大人過目,我夫君就是吃了這湯藥才暴斃的,請縣尊大人做主!”

說完砰砰砰接連叩頭,那個拎棒子的人,此時棒子已經沒了蹤影,手中拎著一個陶罐高高舉起,差役走上前將罐子接過來送到知縣面前。

那知縣看看罐子內,微微蹙眉,看向身側的一個師爺,那人趕緊走上前與之耳語幾句。

周恒擡眼偷瞧,這煮過的藥材如何辨認,需要非常專業的醫生來做,普通人不可能識別,不知這個知縣能請什麽人來辨別。

如若公允的大夫還好,若是找了黃宗明的死對頭,那就……

就在這個時候,知縣身邊的師爺一抱拳,躬身退下快步朝著門口走去。

那知縣又問了一些細節,周恒沒有細聽,只是死死盯著地上的死者,如若能將席子掀開就好了,這樣觀察的更仔細些。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師爺帶著兩個老者走了進來,似乎走的急了,那二位老者已經有些上喘額頭上全是汗。

知縣擡眸看到來人指了指陶罐,“來人,將陶罐拿給兩位大夫看看,辨認一下裏面的藥材都是何物,然後謄寫下來!”

周恒趕緊看向黃宗明,見他沒有什麽特別吃驚的表情,這才稍微放心一些,看來這兩個大夫他認識。

那二人將陶罐中的藥渣倒在桌案上,開始逐一挑選。

如此暑熱的天氣,那藥渣已經帶了酸腐之氣,不過那二人完全沒受影響,不斷辨別品嘗,將這些藥渣分門別類,然後記錄下來,最後將記錄的結果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