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學生的信

學生走了,那天晚上,莊嚴心裏空落落的,好像丟了什麽東西似的。

過了幾天,文書廖晃從大隊部回來,用一個紙箱抱著一大箱的東西,一邊走一邊喊:“三中隊的班長出來拿信了!”

然後將紙箱朝地上一扔,氣喘籲籲地叉著腰,一臉的不爽道:“帶女生你們帶了,我是啥都沒撈上,還得給你們扛信。”

那一個紙箱裏,百分之九十九是學生們寄來的信。

“許寧……”

“鄧振亮……”

“莊嚴……”

“劉德揚……”

廖晃搬了個板凳,坐在紙箱旁,拿一封信就讀一個名字。

幾個教練班長圍在旁邊,一封接一封從廖晃那裏領工資一樣領信件。

最後,每個人懷裏都抱了一摞信,唯獨王大嘴一只手就能拿過來。

“沒了?”他問廖晃。

廖晃搖頭:“沒了。”

“會不會沒拿完,有些還在大隊部?”王大嘴不甘心地伸手翻了翻紙箱,裏面空空蕩蕩,真的什麽都沒有。

“這些沒良心的家夥。”王大嘴欲哭無淚。

老兵劉德揚說:“看來還是我們大隊長考慮得周全呐,派咱們長得最安全的大嘴去帶女生。”

王大嘴說:“老劉你這是啥意思嘛!什麽叫長得安全?那些小丫頭片子懂什麽,一群外貌協會成員!”

收信一事讓王大嘴備受打擊。

在新兵尚未報到的日子裏,每天收信成為了教導大隊教練班長們的一項最津津樂道的活動。

莊嚴的信是真的多。

全班男生都給他寄了信,遊大海隔三岔五就一封。

不光如此,隔壁班很多莊嚴連認識都不認識的女生也給莊嚴寄信,他甚至不知道這些女生是怎麽拿到自己的姓名,還能準確寫出什麽中隊什麽區隊。

這讓莊嚴在一段時期裏感到頗有些虛榮感。

盛情難卻,人家既然寄信,自己就得回,那是一種禮貌。

只是這每天幾十封信的頻率,莊嚴覺得津貼費都不夠買郵票。

好在義務兵信件是免費的,寫好封口然後拿到大隊部,在通信員那裏蓋個三角戳,不用貼郵票就能直接寄出。

那幾天裏,莊嚴天天只要有空,就會趴在床邊給學生回信。

那份認真都快趕上高考復習生了。

起初對於回信這件事,莊嚴倒是挺有興趣的。

寫什麽呢?

當然不能亂寫。

寫來寫去就是一些鼓勵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話,反正模棱兩可含糊不清,把話往高大上裏寫,越純潔越好。

男生們的信還好些,女生寄來的信,有些直接就在信件裏紅果果地表白了,說喜歡你之類的話。

莊嚴每次看了,心臟都怦怦直跳幾下,臉上微微發燙。

但總是能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畢竟軍隊有軍隊的紀律,連駐地女青年都不需談戀愛,更遑論是來這裏軍訓過的學生了。

所以,信是越寫越正經,末了總不忘在落款前寫一句“祝你學業進步!”

每天拿信的時候,莊嚴臉上都帶著一種得瑟的笑,和一臉要跳樓式絕望的王大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很快有老兵就給莊嚴潑冷水。

老兵劉德揚告訴莊嚴,軍訓之後最初的三個月內是學生和教官感情最好的時候,書信往來幾乎是每周一封信,甚至兩封信。

帶一個班幾十人,每人都這麽寄,每次都能收到厚厚的一疊信件。

也不是沒有班長有過別的念頭,就像帶航空公司或者地方警察、銀行等等部門的,總會有看對眼的女生成為最熱情的筆友。

不過,老兵殘酷地告訴莊嚴,這統統只不過是幻覺。

你是兵就得記住自己只是個兵,擺正自己的位置,別以為軍訓的時候別人叫你教官你就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

他說:“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也別太把自己當人物!沒什麽大不了的,真的沒啥大不了的,你慢慢就會明白了。”

關於老兵劉德揚的忠告,莊嚴雖然承認說的是事實,內心卻不怎麽願意接受。

不過目前迫在眉睫的並非老兵劉德揚怎麽說,而是那些與日俱增的信已經將儲物櫃塞得滿滿當當的。

按照規定,儲物櫃的擺放必須整潔,裏頭除了毛選鄧選還有幾本解放軍出版社出版的士兵讀物之外,是不允許放置太多私人物品的,何況儲物櫃小,每天幾十封信,很快就撐不下了。

撐不下,又沒地方放,莊嚴只好去問劉德揚,這些信老兵是怎麽處理的。

劉德揚蹲在自己的儲物櫃旁,一邊往外扒拉著信,一邊說:“你來的正好,我正打算處理信件,你是不是跟我也一起去?”

莊嚴有些發懵,聽這口氣,感情還有地方專門安置這些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