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4章 申時行背鍋

時已至六月,京城正是夏日炎炎的時候。

禮部衙門內內外外熱浪襲襲,樹梢上蟬鳴不止。

茶房裏間外間,都是等著打茶水的值堂吏,身為官員最怕的就是在如此的伏天裏值衙,更怕是午後值衙。

禮部各司裏的官員上身仍勉強罩著官袍維持表面形象,桌案下面就剩一條單褲。這個時候各司的司官們也會睜一眼閉一案,不會太認真與下屬們計較。

盡管如此官員們汗水依舊不住滴落,不斷拿起一旁的茶壺大口大口的灌下。

禮部火房裏,林延潮也是與官員們‘同甘共苦’,值守在衙門裏。

京城裏條件最好的當屬內閣值房,吏部火房,屋子裏都備有冰塊降溫。

冰是每年嚴冬時從積水潭,太平湖取好的冰塊,然後將冰塊取了放在冰廠的儲冰坑裏,平日覆了稻草蓋好,到了夏天時冰廠就會向京裏的天子大臣,王宮貴戚供冰。

不過禮部火房雖是沒有冰塊,卻絲毫不影響林延潮消暑,他此刻躺在竹床上,頭枕著瓷枕,一旁一名小吏拿著蒲扇給他扇風。

林延潮一向有午睡的習慣,就屬於這個時代最被士大夫詬病的‘晝寢’。林延潮哪裏管那麽多,他午睡不睡個一兩個時辰還不罷休呢,一直到了當了官後,才改為只睡上半個時辰。

在沒有空調的古代,能夠在如此炎熱的午後,將公事放在一旁,在一處避蔭安靜之處,小寐一會也是人生難得的快意之事。

林延潮在竹床上翻了個身,聽得外頭有人聲於是閉著眼睛問道:“是誰在外面?”

“回稟部堂大人,是許次輔的家人。”

“哦,那叫他進來吧!”

“部堂大人?”

“無妨。”

林延潮從竹床上坐起後,隨手端起一碗冰鎮酸梅湯正喝著。

這時候許國的管家被人領至此來,他見林延潮也不穿官袍,只著一件單衣,面上怒色不由一閃而過。

隨即對方笑著道:“小人見過部堂大人。”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與許次輔乃是親如家人一般,你是他的家人,自然也不是外人,所以本部堂穿此見你,不會覺得失禮吧。”

“豈敢,這是小人的榮幸,我老爺聽了不知如何高興才是。”

林延潮笑了笑示意道:“看座看茶。”

“謝過部堂大人。”

許國管家坐下道:“小人此來是奉了老爺之命有要事與部堂大人相商。”

“請說。”

“老爺說了,這一次兵部尚書出缺,他想推舉石司農出任,另外空出的戶部尚書的位子,由楊蒲州出任。這一件事他與部堂大人有所默契,不知今日是不是依舊如此。”

林延潮笑了笑道:“請告訴你家老爺,之前工部的舒司空來找本部堂說項,謀求出任兵部尚書之職……”

許管家聞言不由一鄂。

但見林延潮笑了笑道:“不過我已經回絕他了。”

對方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

林延潮道:“今年鄉試主考官的定取之事,本部堂還要多虧了許次輔在皇上那邊說話,否則也不會如此順利。”

許管家聞言笑了笑道:“部堂大人言重,大人與老爺親如一家,在朝堂上相互扶持也是理所應當的。”

林延潮聞言笑了笑道:“也好。”

許國現在向自己示好不是沒有理由了,內閣局勢不穩,九卿裏支持他的人還不多,何況又失去了吏部。

吏部尚書陸光祖明顯與他不和,他要與陸光祖抗衡,必須拉攏石星,楊俊民入九卿,所以他先賣好給自己,比如支持自己關於禮部取定鄉試主考官的上疏,甚至自己通過王家屏保下胡汝寧之事,許國都不一定不知道。

盡管自己擺了他一道,但許國卻能夠忍耐,不著急算賬,反而先拉攏自己,著實令林延潮看到了許國身上的隱忍和城府。

林延潮也算不準許國是否會放自己一馬,但讓楊俊民出任戶部尚書也是自己支持的。畢竟兩淮的鹽商也是自己的基本盤。

當然兩淮鹽商還是將注都押在許國身上,若往裏再想一層,要是許國下台,那麽對於林延潮而言只會是一件好事而不會是壞事。

想清楚了這些,林延潮也不會與許國撕破臉,跟一個馬上要下台的人有什麽好計較的,更何況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許國的管家走後,林延潮想了想對下人吩咐道:“放衙後坐轎到元輔府上。”

放衙後,林延潮抵達了申府。

林延潮以往每次來申時行府上都是車馬絡繹不絕,門口賓客盈門,但現在反而卻是有幾分冷清。

按照申時行的計劃,他下面的日子是一面上辭疏,一面在內閣裏站好最後一班崗等著榮歸故裏。

但沒料到大家都看到申時行要退了,所以原本看他不爽的言官,陸續彈劾他來刷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