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禮部尚書

林延潮默然片刻,然後對孫承宗道:“伯修擅於文賦,周望精於經義,但他們都不擅於處理官場上這樣千絲萬縷的關系。現在美命又不在我的身邊,故而官場上的事稚繩你要多替我費點心。”

孫承宗答道:“學生謝過恩師,學生願為恩師效犬馬之勞。”

林延潮點了點頭道:“那麽禮卿在蘇州的事你之前可否知道?”

孫承宗道:“學生方才知道。”

“那你如何答他?”

“學生還未答他,故而他寫信來後,特請請教恩師。”

林延潮對孫承宗認真地道:“為官最重薦舉,次則師生,元輔於我不僅有師生情誼,我為官這一路也是靠他薦舉。但禮卿秉公執法,為民請命,此乃義也。兩者之間著實叫我為難,依稚繩之見,我當如何答之?”

林延潮見孫承宗雙目的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

孫承宗當即道:“回稟恩師,請恕學生直言,我等為官就是為了秉公執法,為民請命。不然為官作何?當然學生這是書生之見。”

“不過學生為恩師計,現在元輔正當國之時,已不約束家人,若這時候恩師退一步。那麽將來元輔退隱之際,恩師再言此事,元輔與天下人又會怎麽看恩師呢?故而與其現在見直受怨,倒省去了元輔將來責恩師辜恩。”

“學生淺見,還請恩師明察。”

林延潮聞言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看著孫承宗,對方也是垂下了頭。

然後林延潮勉強笑著道:“屋裏炭火甚熱,看你都出了一頭汗了。”

孫承宗一醒,立即道:“學生失禮,還請恩師見諒。”

林延潮擺了擺手笑著道:“沒什麽失禮,倒是你的肺腑之言,讓我想起心頭的一個疑惑,不知稚繩可否為我一解?”

孫承宗道:“恩師,承宗願洗耳恭聽。”

林延潮笑著道:“不少官員在身居低位時,很是能直言敢諫,抨擊朝堂之事,如此耿介忠臣。但後來身居高位,為何膽子反而越是不敢說話,甚至成人人口中的奸臣?這是我不解的。”

“譬如南宋時之賈似道,當年忽必烈攻鄂州時,賈似道臨危受命帥孤師進入陷入元軍重圍的鄂州城守城,並以木柵環城,時忽必烈驚嘆賈似道之才顧扈從諸臣道,吾安得如賈似道者用之。”

“再論人之忠奸,譬如司馬懿若是在高平陵之變前病逝,那麽他又當如何定論?”

林延潮說到這裏,不免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來。

孫承宗聞言猶豫了半天,半晌後只能道:“恩師都是不解,學生更是不明白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無妨,無妨,禮卿之事讓我再想一想,你先回去歇息。”

孫承宗聞言當即起身告退。

這邊孫承宗剛走,這邊陳濟川送來帖子言:“啟稟老爺,鐘羽正,於玉立等人求見。”

林延潮聞言知道推不過,他們都是自己的同年故舊。知道今日自己回京了,自是來賀一賀。林延潮於是吩咐陳濟川將人請到花廳裏見面,而自己洗了一把臉強打精神到了廳中。

從此林延潮在屋裏見了一下午的客。

這邊官員剛走,那邊官員又來,至於後來的官員就坐在客廳裏候著,多的時候就是兩三撥的官員同時碰在一起。

林延潮每人都說了幾句話後,到了晚上時這才得了空。

林延潮很是疲憊,當即也不願吃晚飯了,準備回屋看看老婆孩子就去休息。

林延潮回屋才知道,林淺淺這邊也有客人原來是林延壽的妻子甄氏來探望,兩邊已經說了好一陣的話。

等到林延潮回屋了,甄氏正好告辭與他打了照面。

“見過叔叔。”甄氏欠身行禮。

林延潮道:“原來是嫂嫂,為何不吃了晚飯再回去了。”

甄氏道:“叔叔這才回京不敢勞煩,等改日再來打攪。”

林延潮見甄氏臉上有淚痕,也不好多問於是命了兩個老媽子送甄氏出府。

林延潮回屋,正要向林淺淺問話,卻聽陳濟川前來道:“啟稟老爺,延壽老爺來了。”

林延潮奇怪,這夫妻二人為何一前一後來,這又是搞什麽幺蛾子?

林延潮正要問過林淺淺再說,卻聽陳濟川道了一句道:“老爺,延壽老爺是坐著四擡的轎子來的。”

林延潮聞言眉頭一皺,當即道:“隨我先去轎廳。”

林延潮來到轎廳先看了林延壽的四擡暖轎,再看幾名轎夫模樣都在喝茶問道:“他們都是隨我兄長來的轎夫嗎?”

陳濟川答道:“是的老爺,轎夫四人,跟班四人,還有隨行一共十幾人。”

陳濟川說完,林延潮臉色已是不好看了。

然後林延潮回到客廳裏,見林延壽已是在候著。

他一見自己即是笑著道:“我的宗伯弟弟你可總算是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