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5章 最難之鄉試

聽了葉向高的話,周宗城頓時眼神一利,一旁一名士子走上前來道:“周兄,別和這等人動怒,自以為中了秀才了,就了不得了。既是進了考場,考卷都是糊名的,主考官還分的誰是秀才的文章,誰是儒士的文章。”

這話倒是說得有幾分客觀,林延潮微微點了點頭,對葉向高道:“算了,犯不著和他們爭執。”

當下兩邊的人,互瞪了一眼。周宗城哼了一聲道:“走,咱們喝茶去,別與這些秀才們犯酸氣。”

說完一幹人揚長而去。

林延潮這邊喝茶,隔著一桌,幾個操著外地口音的讀書人將這一幕看在眼底。

一名嘴邊留著一痣的男子笑著道:“看來省城的秀才,很狂傲嘛,劉兄你怎麽看?”

身旁那頭戴四方巾的士子,呷了口茶道:“不怎麽看,只是覺得閩中的茶極劣,不如老家的玳瑁山茶多矣。”

一人笑著:“楊兄,你就別叫劉兄看人了,他嗜茶如命,到了省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茶館,哪裏理會別人。”

那頭戴四方巾士子道:“那也不見得,喝了茶乃吾到省城第二事。”

“那第一事呢?我猜是秋闈中式吧!”

“不是中式,而是要取解元!”頭戴四方巾士子的淡淡地談道。

赴鄉試三千考生,若有人在人群高喊,我要取解元,定是要被群起攻之。但這士子說要取解元,其余幾人倒是沒什麽太意外的反應。

嘴邊有痣的楊姓士子道:“劉兄,話說得太滿了,收不回去,以後不中,被人譏笑一輩子。”

那頭戴四方巾士子道:“怕什麽,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圖一世,只圖眼前一時!”

說完他將杯中之茶,當作酒般一口喝下道:“我以茶代酒,為我鄉試壯行,今朝若不中第,終生不再喝茶。”

一名士子舉起茶杯道:“我何某最是佩服,劉兄這等豪氣,這一次鄉試魁首少不了與你一爭。”

那頭戴四方巾士子掃了他一眼道:“何兄,倒是有這個資格與我一爭,楊兄你呢?”

有痣的楊姓士子自嘲地笑道:“比不上,劉兄何兄,我只求能領鄉書足以。”

“黃兄呢?莊兄呢?”

那頭戴四方巾士子看向,桌上另外兩位。他們二人都是笑著道:“我等也是只求領鄉書即可。”

那頭戴四方巾士子點點頭道:“也好,我們都是泉,漳二府英傑,正巧,大家又各治五經,我不如在此擱下豪言,由我們這五人包攬五經魁如何?”

“癡人說夢,我也不與你一並,幾位兄台,你們可別與劉兄一起瘋啊!”有痣的楊姓士子連忙撇清關系。

何姓士子卻笑著道:“我倒是覺得劉兄,說得有幾分道理,我們泉漳二府的士子,前兩次鄉試都是包攬五經魁的,這一次由我們五人而來,有何不可?”

劉姓士子道:“不錯,到時候你們若輸給省城那些士子,我可是要笑話你們的。”

楊姓士子道:“劉兄你這麽說氣量太小了。”

那頭戴四方巾的劉姓士子道:“楊兄,你不懂,以往鄉試我們漳,泉二府的弟子,都完勝省城士子,若是今年輸了,叫我們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豈非一代不如一代。”

聽了這一番話,除了楊姓士子,其余幾人都是點頭道:“劉兄說得是。”

這幾人都是漳,泉二府的生員,儒士。

那頭戴四方巾士子名為劉廷蘭。楊姓士子稱為楊道賓。黃姓士子稱為黃克纘。何姓士子稱為何喬遠。莊姓士子稱為莊履朋。

這劉廷蘭是漳浦人,歷史上萬歷四年福建鄉試中舉,當時與魏允中、顧憲成並稱,號稱天下三解元。

楊道賓,歷史上萬歷是十四年榜眼,後至禮部尚書。

黃克纘,人稱黃五部,說得是他五次擔任過尚書。至於何喬遠,莊履朋在後世的名頭雖沒前三人那麽大,但也是出自簪纓世家,並且後來也都中了進士。他們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也是正好是參加萬歷四年的鄉試。

故而歷史上,萬歷四年的福建鄉試,堪稱是競爭最激烈的一屆,否則後來劉廷蘭,也不會與魏允中、顧憲成並稱。

當然對於這件事,林延潮是絲毫不知的,畢竟他沒有隨身攜帶百度。

從茶樓回來後,林延潮就埋頭讀書了。

期間秦掌櫃來找了林延潮一趟,與他說尚書古文疏證已是刊印完畢,先將樣書給他過目。

林延潮聽了不由感慨,自己終於是出書了。這本大作算是千呼萬喚始出來。

林延潮拿到樣書,就看了起來,但見“林延潮”三字赫然寫在書上,而題跋也是請了名家來寫的。

雖沒有名人點校,但卻有忘齋先生這等名儒給林延潮作序,也算增色幾分。而這本尚書古文疏證,采用是當時流行的宋版,頗費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