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野戰

即使後黎朝最大的權臣鄭松不在乂安,守將對明軍來援的心思也各懷鬼胎,極力打探陳沐軍兵力,他們沒把陳沐部兵力打探清楚,倒讓陳沐派去的杜松把他們的兵力摸清。

清晨傳回的書信中處處搶占道德高點,話挑好聽的說,意思卻也表達地很明白。

明軍來是‘正名分以辨乖違’,既眼巴巴地盼著陳沐出兵,又不希望明軍占領地方。

書信把陳沐都看笑了,對張世爵笑語道:“這話陳某能自己說,他們能說?”

不論如何,後黎在乂安有三萬大軍,阮倦則只有兩萬,紙面上兵力後黎占優,但時局卻顯然是阮倦攻無不破,大掠四方。

“信上說阮倦已與他們見仗一遭,殺其數百,戰陣擒下乂安守將宏郡公,把後黎大軍嚇破膽潰敗,大將潘公績、鄭模別無他法,只能在乂安近郊設寨拒敵。”

“三日之後,潘公績率軍於阮倦再歷陣仗,我會率家丁旗軍攻其側翼,你押千軍攜炮隊護我後路。”陳沐深深吸氣後又重重吐出,道:“他們若被阮倦打怕不敢追擊,你就是我的殿軍了。”

張世爵重重抱拳應下,旋即道:“兩千,阮倦有人馬兩萬,況安南久經亂戰,是不是兵力有些少了?”

“少,當然少!”陳沐輕笑一聲,道:“陳某巴不得揮師二十萬打他兩萬,這不是手上一共四千兵麽,還要留八百兵將看船弄炮,實在騰不出更多兵力了。”

“有戰船重炮,沿海五裏就是我的地盤,你在七裏設防,我無非是帶兵再走三裏與敵見仗。”陳沐踢沙望向西面,道:“此戰勝負不在我而在黎將潘公績,他只要敢戰,這仗就能贏。”

“阮倦只要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把陣勢迎我而立,側翼至多五千軍兵,哪怕全背向我也不怕,五千軍兵,有什麽好怕的。”

賽驢公這話其實是在給自己鼓勁,他揮手道:“派船隊去告知鄧將軍此地戰事,敵軍若一戰大潰,讓他做好防備;對了,能找到林將軍的話,也說一聲。”

就像陳沐認為的那樣,對南北朝紛爭來說,乂安、通州都是大後方,真正激烈的戰線在清化與升龍之間那方圓二百五十裏打生打死。

阮倦敢帶兵深入黎朝腹地,還以少破多,威脅乂安,必然是有本事的。

面對這樣的敵人,怎麽慎重都不為過。

三日來,借海上瞭船,旗軍幾乎將周遭地勢測繪清楚,談不上詳盡但大致地形已了然於心。

乂安有西北向東南綿延三十余裏山脈名祈山,山腳落府城西北;府城北二十余裏亦有一座同樣走向山脈,山腳直連海上,兩座山脈在乂安西北形成最窄不過七裏的峽谷。

北朝大將阮倦兩萬大軍營寨就落於谷中,扼守乂安府城通往通州、清化一線最寬廣的要道,斷絕交通。

開戰前,陳沐領張世爵、杜松等輕騎於乂安北山中段狹不過二裏的峽谷登上北山,瞭望四周地勢,在這個地方他也明白為何潘公績三萬大軍卻不能戰勝阮倦兩萬人馬。

他們被堵死了,要想打阮倦,要麽從他腳底下這條僅余小軍緩慢通過的難行谷道繞至北山北面,兜行三十余裏襲擊阮倦腹背;要麽就只能在祈山谷中和阮倦拼殺。

這樣的地利為阮倦所奪,結果便只有阮倦打他們,沒有他們攻阮倦。

登山時還發生戰鬥,阮倦未在北山峽谷布大軍,僅留了幾名斥候扼守峽谷,他們發現陳沐一行,陳沐也發現了他們,張世爵杜松等人引弓將之射殺,己方也傷了兩名家丁。

張世爵道:“北朝阮倦留斥候在此,當為劫殺傳信之人,絕非顧慮大軍由此通過,明日我等當早發兵一刻,才能通過峽谷。”

陳沐點頭笑道:“他估計巴不得潘公績等人率軍入谷,兵少不足為慮,兵多則府城空虛,他可趁勢占了府城——成敗就在明日,今夜把炮拉上來。”

“北山峽谷左右,即為你部所守,為陳某看護這條生死路!”

次日,芒種,清晨海霧彌漫。

霧氣對他們有利,三千旗軍入峽谷,北山西面一側,陳布火炮三十三,只待開戰。

晨霧未散,周遭可見不足二百步,隱有軍兵步聲自山右傳來,令陳沐變了顏色,一面命旗軍守備一面諸軍噤聲。

那個方向是阮倦營寨,乂安軍是否出兵陳沐不得而知,但他能確定的是阮倦軍已經動了!

這讓陳沐懷疑,黎南朝乂安府城中怕是有人走漏消息。

不過阮倦軍的目標並不是他。

入辰時二刻,日頭高升,海霧初散,陳沐望遠鏡下一片肅殺光景。

潘公績依約,清晨借海霧未散,率軍出府城兵分三路,占取地利,此時於祈山東面陳兵四五千堂堂之陣、府城東北靠近沿岸亦有步騎戰陣立於田野,合其中軍動兵足近萬五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