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長城

楊兆龍與新明土著的初次交流一點都不友好,幾聲銃響,把新明本土百姓嚇得蒙頭亂跑,旗軍苗兵在楊兆龍的命令下雞飛狗跳地追逐,一面大喊著讓他們不要跑。

根本沒人聽,聽也聽不懂。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傷人,想象中的友好貿易變成徹頭徹尾的綁票,想送出去的棉布沒送出去,綁了幾個人回來。

剛好寫小說的余邵魚被陳沐送過來,幾個本土居民被送到他那,讓他們那些文人教說話,又供飯食、又給做衣服,過得比楊兆龍自己都舒服。

沒辦法,楊兆龍太想知道新明的情況了,光靠他兩眼一抹黑地蒙頭亂竄,哪怕到明年底他估計也只能把自己日子過好,陳沐要求的探礦根本不可能。

那就壓根不是他這寥寥千家能做到的事,與這片廣袤的土地相較,太過強人所難。

他需要更多人力,取得人力的渠道,就是這裏土生土長的百姓。

新明的路才剛剛開始,隆慶七年十月,呂宋國來了一位真正的大人物——前帝國首輔,高拱。

準確的說是南洋衛,陳沐收到朝廷發生大案的消息時,押送高拱前往南洋衛的兵馬已經上路。

從他在京師的宅邸前街,有個叫王大臣的人攜刀竄入東宮,欲對小皇帝行刺,被宮廷侍衛捉住,供詞說是高拱指使。

他親自乘船前往南洋衛迎接,終於在內閣一別後的兩年,再度見到高拱。

高拱比兩年前相比,像衰老了十多歲。

高新鄭當國之時就已年近六旬,不過那時的他容光煥發,講起話來中氣十足,與昔日相比,如今出現在陳沐眼前的高拱,才更像個六旬老者。

“後生晚輩拜見高閣老!”

見到高拱,陳沐端端正正行了大禮,別管朝廷裏的事怎麽鬥,與他都沒關系,高拱、張居正、馮保、徐爵,這些人是好是壞,是善是惡,亦與他無關,唯獨有一點不變的,是這些人在他人生的關鍵節點給予過恰當的幫助。

“陳帥不必多禮,高某已非閣臣,如今添職為南洋軍府都督僉事,掌海外雜事,高某是向將軍行禮的。高拱……”

老爺子話還未說完,陳沐已經攔住高拱動作,道:“於公於私,閣老都當受陳某大禮,千萬別給晚輩行禮,閣老受苦了。”

“受苦?”

高拱有些慘兮兮但自己渾然不覺地輕笑,旋即正色道:“陳帥在海外征戰,不要管朝中之事,老夫無話可說,登船吧!南洋戰事如何?”

高拱這般灑脫模樣,令陳沐一肚子話沒處去說,只得引路帶高拱登上旗艦赤海,辭別南洋衛舊部,向陳來島航去。

在船上,陳沐抽樣驗了幾柄塞式刺刀與準備賞賜將官作為私人饋贈的短佩劍,便將高拱引入船上將軍艙內,高拱開口道:“你這座艦不錯,老夫總聽人說南洋海軍如何,今日得見,也不枉南下顛簸。”

何止是不錯,赤海艦比能頂天津港用做將官旗艦的大福船四艘有余,船上水兵林立火炮嚴整,如此船堅炮利,正合高拱對陳沐水師的預期。

高拱說完這句話,明顯在等陳沐回答他先前疑問——南洋戰事如何。

陳沐也就不再多說,拉開船艙中世界地圖,道:“在此戰前,南洋為西夷葡夷把持,幾將我大明朝貢國攻占一空,如今呂宋已奪回,蘇祿、浡泥、爪哇、琉球已遣使入貢,四國共設十二衛,由大明將官操練、購入大明舊式鳥銃、小炮,受南洋軍府指揮。”

“呂宋國稍有特殊,為我大明屬國,官吏已清丈田畝,田地三成種棉、兩成種紅薯,明年即可運入廣東、福建,倒是亦設三衛,其中產金煤的民都洛島,已為我大明飛地。”

“呂宋北衛五千六百旗軍部於日本五島,助日本六十六國縣官之一尼子家再起,意在石見,石見有銀山;除此之外,麻貴部已於今年春夏北上苦兀島,重設三衛。”

“南方的新明,已遷去千余戶百姓前去落地生根,當地土地貧瘠,自力更生已屬不易,不過當地應有金銀銅鐵其一,料想數年之內可稍稍補給大明所需。”

“在東面關島,西夷由亞墨利加派遣兵船萬眾,我部總兵官陳朝爵正與其作戰。”

陳沐說著手指從輿圖上由美洲轉向關島,道:“日前已有戰報傳來,先遣斥候把總林滿爵率四百之眾在島上與敵軍大部周旋數月,破敵數千;後有先鋒官鄧子龍率大艦九條與海上擊退敵軍大小艦船四十余艘,其中十三艘為大戰船,可謂大勝。”

“捷報傳來,指日可待。”

高拱不置可否地頷首,坐在靠椅上微抿茶水,明軍的這些動向,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但即使他在戰報中看過,並仔仔細細地在內閣那副輿圖上搜尋各個位置,此時由陳沐在近前一一指出,依然覺得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