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海(第2/2頁)

看他笑,看他舞,看他趴在溪邊吐。

他是別人眼中威風顯貴的昭勇將軍,也是她心裏破衣爛襖的清遠總旗。

從廣州府到南洋衛,翻過幾座山越過幾條河,足跡閉上眼都還清晰。

有時也會自我安慰,反正他不近女色,反正她還年輕,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能達到千戶夫人的德行吧,達不到做指揮使的妾也不錯——如果正妻貴婦不是那麽刻薄嚴厲的話。

人在編織的景色中緩緩成長,直到有天。

燕歸舫的姐姐在不經意間講出前些時候被請去南洋衛陪侍遠方到來的貴客,原來三言兩語就能摧毀堅強幻夢。

“從播州來的那位是真正的貴人,非金銀器物不用、非華服美飾不配,飲茶用的都是肇慶盤龍泉,一壺茶跑死三匹馬,陳將軍都照顧不起,全憑客人高興。奴家聽貴人說呀,覺得陳將軍很好,想把姐姐許將軍做妻,到時嫁妝要在南洋衛送他座城呢!”

“噓!清遙也在船上呢,小聲點!別讓她知道。”

隔著木墻屏風,小聲又有什麽用呢,還不是被豎起兩只耳朵的小掌櫃聽得一清二楚。

顏清遙噘嘴笑笑,還是被她鄙視回來了。

她以為她會轉頭跑下船,她沒有,如常照舊地跟姐姐們學了一首曲兒,這才笑嫣嫣地靠岸擺手。

她輕笑,心裏警鐘大鳴人聲熙攘,如倭寇登岸江心島;

她擺手,似如那日,整座廣州城吏民高呼陳沐名字,傳唱將軍功績;

心中戰亂趨於平息,只是顏清遙,並非大獲全勝的那個。

平靜地給廚子小廝發出雇銀,發出酒樓關張酬謝父老設宴的請柬,廢腰牌被放入手繡鴛鴦錦囊藏進行禮木匣最底,秉燭書寫給顏伯的書信:不日啟程,前往月港。

墨是黑的,紙是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