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6章 硫磺彈

示警是俞獻誠第一時間發出的。

在西門城墻警戒哨裏一直拿著望遠鏡對著西門外民居戰場默默觀察的俞獻誠看到了保安團青皮步兵排在中山路大街上和日軍步兵小隊的戰鬥,他甚至看到了青皮從二樓丟出燃燒瓶引燃94坦克並從火焰中救出那個存活可能遠小於百分之一的保安團傷兵的全過程。

陪著俞獻誠一起走上警戒哨的152團參謀長不會知道身前的獨立團上校為何長舒一口氣放下了手中帶著瞄準鏡有些奇怪的步槍。

親自槍殺自己的同袍絕不是輕易能做出的決定,難以抉擇的,不是超過550米的距離,而是槍口套住的目標本身。152團沒人知道這個身材頎長面容白凈頗有智計的陸軍上校參謀長最擅長的,其實不是出謀劃策,而是沖鋒陷陣。

俞獻誠很少開槍,但只要是獨立團的老兵卻都知道,這名特種大隊大隊長一手槍法,在獨立團最少能排進前三,就連已經成為獨立團公認的神槍手曾經水在私下的場合也說過,獨立團數千人的槍法中,除牛魔王和莫小貓準的讓人近乎絕望外,很少動槍的俞大隊長,他也沒有把握超越,因為他曾經見過在晉東戰場上的俞獻誠用不帶瞄準鏡的三八步槍,命中了400米外的一名在山溝裏不斷翻滾利用地形遮擋軀體的日軍曹長。

400米的距離外用肉眼看,不算太小的人體絕不會比一個蘋果更大,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能當曹長的,必定是日軍中參軍超過五年以上的老兵,他瘋狂逃竄時做的戰術動作標準得令曾經水都無比驚嘆,甚至他謹慎到在逃出步槍極限有效射程還在躲避而沒有發足狂奔,但依舊沒能避免被一槍斃命的命運。雖然俞獻誠那一槍沒有擊中他的頭部,但三八大蓋經過改良的子彈從背胛穿過後劇烈的翻轉在其胸腔內形成一個大洞,無法堵住的創口成為其最致命的死因。

這樣驚艷的一槍曾經水或許也能勉強做到,但他並不能百分百保證能命中,可俞獻誠做到了,他僅僅射出一槍。

用望遠鏡默然觀察著戰場的俞獻誠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指揮官,他也是一名戰士,望遠鏡裏中國傷兵滿臉的悲傷和絕望雖然有望遠鏡他也看不清,但他能想象的出那些企圖攻擊日軍94坦克並自己犧牲的保安團官兵的悲壯與無奈。面對日軍的陷阱,他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戰場很殘酷,那是保安團官兵們想成為戰士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有些時候,他們必須選擇放棄,不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為了勝利。

俞獻誠透過瞄準鏡看著這一切,直到94坦克轟然爆燃之時,他決心幫助那名中國傷兵結束一切痛苦,哪怕那個決定同樣讓他無比堅韌的心也閃過痛楚,但理智告訴他,被大火活活燒死的痛苦遠大於被一槍斃命,他必須讓這個素不相識的同袍不那麽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他相信那名傷兵也是這麽想的。

還好,保安團士兵比他想象的要勇敢的多,在他即將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冒著有可能被逃竄日軍反身一擊的危險,有人沖進坦克燃燒的火焰中……

那一刻,俞獻誠無疑是欣慰的,早上他曾經站在一群烏合之眾面前,現在,那群烏合之眾在經歷過殘酷的戰場後,在蛻變。雖然不能馬上就說他們是鐵血戰士,但沖他們沒有拋棄自己的戰友和同袍這一點,就遠強於那幫丟下自己傷員而逃竄的日軍了。

團座長官說得對,日本人就是個外強中幹的紙老虎,只要把他們打疼了打得血流滿面,他們就得跪下抱著腿喊“爸爸”,典型的賤人型人格。俞獻誠再次對劉團座對日本人的定義有了無比深切的認同。號稱“地表最強師團”的第六師團還不是被一幫保安軍打得狼狽逃竄?

突然靜寂下來的戰場留給士兵們的,是舔舐傷口,是等待,等待下一輪戰鬥的來臨,但留給指揮官們的,卻是悄無聲息的較量。雙方,不是猜測,而是推敲對方下一步的出招。

倉城前線傳來電文,日軍主力在集結,卻沒有進入戰場的意思,和東南兩城區打得熱火朝天的戰場不同,西城這邊沉寂的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日軍就算不重新組織兵力進攻,他們也一定會利用這段空余時間進行炮擊,損毀房屋的同時也盡量對民居內藏著的敵人進行殺傷。但他們沉寂的時間太久了,長達15分鐘以上,除非是他們在等待什麽。

遙望遠方良久的俞獻誠瞳孔猛然一縮,猛然扭頭對著152團參謀長王克俊中校說道:“克俊兄,日本人恐怕這是要搞大動作,請克俊兄下令發射3顆紅色信號彈,命令倉城和西門外以及西門內所有人等,除留下警戒哨之外,其余全部躲入底下管道,同時命令倉城守軍,如果覺得不可力敵,可以通過底下管道撤入城內,他們的阻敵任務已經完成的很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