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9章 惡魔之匙(第2/2頁)

“嘶~~~~”張上將聽完劉浪之言,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你為何對撤退南京普通民眾如此看重?日軍就算占了南京,也應該不會對普通民眾如何吧!他們畢竟是來搶占資源和財富的,屠殺老百姓可對他們的戰略沒有絲毫好處,不光是會激起我全國軍民更堅定的抗戰之決心,甚至還會受到來自國際方面的譴責。”

“長官,你低估了日寇的殘暴,尤其是在淞滬我軍英勇奮戰他們亦死傷慘重以後,他們,極有可能拿我普通百姓來發泄。”劉浪臉色凝重的搖搖頭。

事實上,不光是這些國府上將們低估了日寇的殘暴,南京那些不願逃離家園的普通百姓們又何嘗不是呢?無論從何方面分析,誰也想不到日軍會做此禽獸之舉。

但是,他們就這麽做了。整整六周,南京,幾乎被殺成一片白地,長江上,遍布浮屍,渾黃的江水都呈現著詭異的粉紅。在那一年,長江下遊周邊的人,甚至連魚都不敢怎麽吃,因為,魚兒都比往年要肥上許多。

實在是淞滬會戰之慘烈,太超出了人類的想象。別說中國將軍淚灑衣襟,日本人,又能好到哪兒去?

美國牛仔最擅於用電影宣傳硬漢,在未來拍的諾曼底登陸,讓世人見識到了血腥的諾曼底登陸戰,可是,比那還血腥的一幕,早就在亞洲東方最大的都市出現了。

日軍不是長著翅膀的飛人,從艦艇上下來的他們要進行登陸作戰;中國人不是傻蛋,自然會在其登陸地做生死狙擊,哪怕他們面對的是一炮下來就可以將一個步兵連陣地炸成虛無的恐怖艦炮。

匈牙利美籍戰地攝影師羅伯特·卡帕見證了這一幕。在他的鏡頭下,一位年輕的中國士兵在同伴幫助下,正將12枚手榴彈集束往身上綁,圖片說明:“他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鉆到日軍的坦克下引爆炸彈”。那張照片,在日後的戰爭記錄展覽會上,每個從照片經過的中國人,無不眼含熱淚默然駐足凝望。

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張出現於數十年後照片的主角和他身邊幫他掛手榴彈的同伴,早已消失在那場可怕的戰火中,他們沒有機會蒼老,他們永遠,年輕。

在吳淞口,率8000名士兵死守,但士兵已犧牲殆盡,決心與陣地共存亡,以身殉國的郭汝瑰將軍在戰壕裏給上級留下了一封著名的回信:“他日抗戰勝利,你作為抗日名將,乘艦過吳淞口時,如有波濤如山,那就是我來見你了。”

這就是當年的中國軍人,只把生命化作滾滾長江之波濤,以供後人凝望。

寧願生命的長河,在那一刻,凝滯。

面對如此決絕的中國軍人,日本人,自然也落不到好。

日軍士兵荻島靜夫在戰地日記中寫道:“我們只有居住在泥濘的戰壕裏,泥水淹到了下腹,每天供給一次飯團子,用沾滿稀泥的手抓著吃,喝的是有人小便了的水。”

面對中國軍隊的堅強,日軍中爆發的聲音是:“削弱了我們的士氣”,“我們聯隊感覺上好像全部被消滅了”。悲觀的情緒在日軍士兵中蔓延,以至於這位士兵在兩天後的戰地日記中這樣寫道:前線的戰士都想退回到後方,因輕傷撤退下來是“非常非常幸福的”,“而身體健康的前線戰士,不知何時會得到死刑的宣判”。

就連日軍參謀本部西村敏雄少佐視察後報告說:“敵人的抵抗實在頑強,無論是被炮擊還是被包圍,絕不後退……派遣軍後方接濟不上,兩個師團陷於嚴重的苦戰中。”

事實上,這些痛苦和悲觀尚不足以體現日軍的悲催。

在上海江邊的這場反登陸戰中,中方投入15個師以上的兵力,大都是精銳之師,阻擊登陸之敵20天之久。而日軍平均每天只前進不到1公裏,而且主要還是依靠艦炮的轟擊、空軍的掃射轟炸和戰車的沖擊來實現的。

一位前日軍大尉軍官在回憶錄裏將這場戰鬥比作諾曼底戰役中最慘烈的奧馬哈登陸戰。他說:“當增援的部隊登上吳淞岸邊時,見到的是怎樣一副地獄的場景啊!在岸邊我軍的屍體重重疊疊堆滿,甚至連地面都看不到。一個接近鋼筋水泥工事的岸壁下,目力所及是成堆的屍體,就像早上的港口市場上壘著的金槍魚一樣,10天前還活生生的士兵們,此刻像爛魚一樣堆在異國的江岸上。”

中國軍人在這場戰役裏死傷超過30萬,而日軍呢,死傷則超過五萬,那同樣是痛徹心扉之戰。

或許,惡魔的籠子在那一刻,就已經被徹底打開。中國首都南京,就已經成了他們最渴望發泄怒火的地方。

若不留下空城,南京之殤,就避不可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