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第2/3頁)

任東燕大喜:“多謝哥了!”

胥才榮大叫:“東……東虎隊長,韋副站長的指令你忘了嗎?陜西那邊去的東西一定要格外留意。”

任東虎振眉而怒:“一邊是我的親妹妹,一邊是忠縣黨部書記長的口令,連他倆都不能信任,我任某人還信個鬼啊!你閃一邊去!”

胥才榮囁囁地嘮叨著,卻不自覺地讓開道來。

在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林蔭深處一角裏,前來接應鹽車隊的共產黨陜南地下別動隊的同志們個個臉蒙黑布、手持短槍,一邊極其隱秘地蹲伏著,一邊密切地觀察著這邊的事態發展。

直到任東燕、朱六雲率領著鹽車隊穿過胥才榮他們的防線往吊耳巖出口直行而下,這些地下別動隊隊員才又抄近路不露形跡地尾隨護衛而去。

朱萬玄、錢百文二人經由軍統局萬縣站調來的精幹名醫和先進設備搶救多日,終於毒消病愈、順利出院。

他倆返回忠縣之後,由朱萬玄做東、錢百文相從,邀請了鐘世哲、黎天成、任東燕等一齊用宴示謝。

席間,朱萬玄感慨萬千地講道:“經歷了這一場毒鹽水事件之後,朱某算是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回來,更加感覺到人生的無常和世事的難測。朱某從此不敢相信‘人定勝天’的說法了。”

鐘世哲開解道:“朱老哥,何必這麽快就看淡世事了呢?我一直都曉得你命大福大,是絕不會有任何災厄的。你還要長長久久地看著天成將來如何飛黃騰達哪!”

朱萬玄抿了一口酒水,擺手而言:“你這話又講得太過了!只要還有小日本匪諜分子潛在內地,我們中國人誰都不可能一直福大命大的。他們太卑劣太惡毒太無恥了,什麽陰招都使得出來。”

正在低頭吃菜的任東燕一下擡起頭來,秀眉雙挺,硬聲道:“朱世伯,這個你不用憂慮—再厲害的日本匪諜我們也能將他揪出來大卸八塊!”

瞧著她凜凜生威的樣兒,朱萬玄笑了笑:“我信,我信—任隊長,多謝你近期對天成的悉心保護了。”

任東燕又低下頭去細細地剝著她那只選中的油炸大黃蟹:“這是我任東燕應該做的—你莫見外。”

朱萬玄又將目光投向了黎天成:“天成啊,自從聽聞沙克禮對你的種種陷害,我對你的從政是不太有好的期許了。在國民政府這一潭渾水裏,誰會是永遠的‘不倒翁’呢?宦海沉浮,風高浪急,你能一輩子永立潮頭?罷了,罷了,你不如辭職,我把‘仁順和’交給你打理,求個‘無災無害享盡清福’!”

黎天成微微笑著,卻不作答。

鐘世哲一見,急道:“朱老哥!你可不能亂包辦哈!依我看,天成就是天生的從政之才,你可不能埋沒了他!”

這時,錢百文含笑而上,向黎天成敬了一杯酒:“黎書記長,你舅舅剛才這話便是在打我錢某人的耳光了!我都沒料到沙克禮這奸賊竟會利用我們‘錢生江’多占配額的事情來打擊你的政治清白。你放心—我特意問過朱家驊秘書長了,他說一切都風平浪靜了,而且他對你亦是頗為賞識。這樣吧,你在方便的時候說一聲,我可以陪你去見一見朱秘書長。”

“多謝錢老板的美意。”黎天成接了他這一杯酒,“關於拜謁朱秘書長之事,我一定會選個合適的時候的。”

“那是,那是。錢某靜候你的通知。”錢百文點了點頭,又講道,“另外,黎書記長,你不必再給我們‘錢生江’武漢分店的鹽鋪多撥運鹽配額了,也免得你遭人非議。”

黎天成一愕:“為什麽?”

錢百文湊攏過來,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附在黎天成耳邊說道:“錢某從朱秘書長那裏得到機密消息—蔣委員長準備在武漢實施‘空城戰略大轉移’,在月底前便要把所有的大商店全部盡快遷離,以利於在最危險的關頭來個‘壯士斷腕’,留下一座空城、死城、廢城給日本鬼子。”

黎天成長嘆一聲,低低道:“我早就料到他們是守不住武漢的。”

“既然天成無意離任,”朱萬玄又拉住鐘世哲道,“那麽,他在忠縣做事是很不容易的—世哲,你可要多多幫襯他啊!”

鐘世哲把手一擺,道:“這一點還需要你朱老哥來明說?天成待我鐘家也不薄啊—我對他一定是盡心盡力毫無保留地幫襯。”

就在這一刻,錢百文忽然嘟噥了幾句:“其實錢某一直覺得很奇怪:日本鬼子就在井祖公祭大會上放一次‘毒鹽水’便算完了?他們的毒劑居然沒混在鹽巴裏再放出來?這不符合他們喪心病狂的豺狼本性啊?”

鐘世哲隨口而答:“他們應該是想放毒的,可是哪有那麽多的鹽巴讓他們來投毒啊?”

他倆的這短短一番對話,頓時在黎天成的心底掀起了層層波瀾:是啊!現在市面上的食鹽是被嚴控的戰略物資,日本匪諜想要投毒,就只能先來劫鹽、搶鹽!按理說,他們在吊耳巖曾經劫過一次鹽,眼下完全可以把那批食鹽混入毒劑後投放出來啊!可是他們為什麽沒這樣做呢?這背後會不會有什麽蹊蹺?心念急轉之下,黎天成又想到了鐘清莞這一次遭遇的綁架事件。他總覺得這一次綁架事件的背景並不單純—綁匪居然是只要鹽不要錢!並且,事後被抓住的幾個蒙面打手也只是從湖南流竄過來的幫會分子,在忠縣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他們幕後的雇主究竟是誰。至於那個面具人,更是當場逃得無影無蹤,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也沒留下。他的心弦一下繃了起來:難道竟是日本人在幕後操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