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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沙克禮倒是鎖緊眉頭,沉沉然長嘆一聲:“罷了,我也理解諸位政府同人的顧慮。這樣吧,縣政府的幹部們可以離開了。縣黨部的同志留下來。”

一霎時,羅自高、彭開澤等科長們如避瘟疫,紛紛似逃火般走了個幹幹凈凈。

會場中只有王拓一個人留了下來。

鄭順德正欲開口,沙克禮伸手向他一揮:“你也出去。這是我和王同志的黨內談話,閑雜人等不得在場。”

鄭順德一愕之余,只得乖乖退了出去。

沙克禮摸起了一個藥瓶,慢步向王拓走近:“王幹事,咱們先聊幾句題外話吧。沙某一直在觀察你的氣色,你印堂發青、眼圈發黑,這分明是腎虛陰弱之症。這樣吧,沙某這裏有補腎培元的九轉聚陽丹,你拿去嘗一嘗,應該對你身體大有益處的!”

說著,他把那只藥瓶放在了王拓的手邊。

王拓略一猶豫,也不好拒絕,有些生硬地答了一句:“謝謝。”

沙克禮在他身邊坐下,雙目精光閃閃,直視著他:“王幹事,你是不是覺得我故意對忠縣黨部吹毛求疵,羅織罪名?”

王拓沒有開腔,用眼神傳遞出了自己最真實的答案。

“你莫要這樣瞪我。請你捫心自問:黎天成同志真是一個合格的黨務工作者嗎?”沙克禮一開口便直戳要害,“‘方遠照事件’背後的真相究竟是怎樣,你我都心中都有數。方遠照真的是死於暴病嗎?黎天成真的不是拼命掩蓋過失嗎?你以為他們真的瞞得過我們省黨部嗎?”

這一連串的逼問,頓時讓王拓的呼吸微微有些發緊。

沙克禮往口裏塞了一粒不知名的藥丸,和著茶水吞服了,養起了精神,繼續道:“王幹事,你的文才品行,我在省黨部是素有耳聞,也對你十分欣賞。你所撰寫的宣傳簡報,我幾乎是每一篇都做了褒獎批語的。我知道你是有忠有義的好同志。

“我當然也清楚,你是在極力維護忠縣黨部的‘全國黨建示範基地’這個牌子……可是,依我看來,這個獎牌對你們而言,只是虛名虛榮!真正從它裏邊得到實惠的是黎天成、馮承泰,和你這樣的小幹事沒有半點關系!說難聽一點兒,你又不是他們的嫡子嫡孫,何苦為了別人的榮耀而賣力賣命?”

聽了他一番話,王拓就像被一簇無形的鋼針暗暗刺了一下般全身一抖,卻又暗暗忍住。

沙克禮偷偷觀察著他表情的細微變化,又繞到另外一個“死結”上來刺激他:“王拓,其實我一直對你的遭遇感到很不值!黎天成這個書記長真的做到了公正無私嗎?你自己難道不明白嗎?雷傑那小子憑什麽能躍居你之上成為縣黨部秘書,成為縣黨部的第二把手?難道你為忠縣黨部所付出的貢獻比雷傑還少?

“我最近才探察清楚了,只因雷傑另有一重軍統局特務員的身份,黎天成為了巴結討好韋定坤,不顧公義和大局,一舉提拔了雷傑當縣黨部秘書!你看,這不是欺你太甚嗎?黎天成還值得你忠心舍身為他擋風遮雨、無怨無悔嗎……”

“別說了。沙秘書,求你別說了。”王拓有些沙啞地喊出聲來。

沙克禮在心底陰陰地冷笑著,向王拓送出了最後的強勁一擊:“對了,本省樂山市黨部書記長還是一個空缺,也是一個肥缺,王拓同志,你為何不能自立門戶呢?憑什麽要在黎天成的羽翼之下為他陪襯一輩子?你只要做了你應該做的,四川省黨部是永遠忘不了你的義勇和忠誠的。”

沙克禮主持的“忠縣問題征集大會”開完後的當天晚上,黎天成就把電話打到了馮承泰那裏:“馮專員,我向你報告一個緊急情況:日前,我們忠縣黨部遭到四川省黨部秘書沙克禮的猖狂‘狙擊’,幾乎變得四分五裂了!”

馮承泰在電話那頭遲緩了片刻,莫名其妙地說道:“沙克禮?天成,這從何說起?他遠在成都,居然還能攪動你們忠縣政壇?天成,你的掌控力是不是有些削弱了?”

“老師,你有所不知:沙克禮在井祖公祭大會結束後並未立即返回成都,而是趁你們不在的時候轉過身來殺了一個回馬槍!他以督察黨務的名義、吹毛求疵的手段,在忠縣境內刮妖風掀惡浪,還故意與武德勵進會的壞分子聯手,企圖砸掉忠縣黨部‘全國黨建示範基地’這個牌子!”

“這條可惡的瘋狗!”馮承泰狠狠地咒罵了一聲。黎天成聽到電話那邊馮承泰的話音猛然一滯,隔了幾秒之後,那邊又傳來“哐當”一響:顯然是馮承泰氣得摔了杯子!

黎天成在這邊只得一語不發。

過了一會兒,馮承泰略顯生硬的話聲在電話裏又響起了:“這樣吧,我以中央組織部召開緊急會議的名義直接點名命他到重慶來,對他予以嚴厲訓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