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第2/2頁)

從黑暗中跑來一個人。他定住老眼仔細瞧。他還沒能辨出黑影是誰,黑影已出了聲:“松叔叔!”老人帶著點氣,象斥責小孩似的說:“蓮姑娘!這*雇磯醪喚堇鍶ツ兀*那個畜生呢?媳婦怎也不見了呢?”

夢蓮想問老人見到石隊長沒有,可是她說不出話來。她來到最大的難關!她不能再不對老人說實話了,可是她準知道實話會要了老人的命的!她已經預備了多少多少安慰老人的話,現在見到了他,卻一句說不出了;安慰的話象什麽外敷的藥膏,只能抹在皮膚上,而不能治療心病。她知道,在敵人的魔手下,一個人的死亡是毫不足為奇的事。這可是不能成為使老人不動心,不哭死的理由。道理是道理,骨肉是骨肉。她知道老人沒有錢,沒有地,而只有這麽一個兒子。老人幾乎不曉得老那麽辛苦正直的活著是為了什麽,假若不是因為他有個傻兒子。有子便有了一切,有子便有了永生。他會死,可是他的子子孫孫會永遠活下去。

她怎能告訴他:鐵柱子已經死去兩三個鐘頭了呢?

“蓮姑娘!到底是怎回事?”老人有點著急了。“進來說!”她扯著老人往屋裏走。

老人點上了油燈。在燈光中,他看見個臉色慘白,眼皮紅腫的蓮姑娘。

“蓮姑娘!說呀!怎回事?”

夢蓮立不住了;腿一軟,跪在了老人面前,摟住他的腿。“日本兵……”

“日本兵怎樣?”老人幾乎是喊叫著問。

“鐵柱子!”

“鐵柱子?”

“完了!”

“完了?誰?”

“鐵柱子!”

屋中沒有了聲音,燈花輕輕的爆了一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