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父子

大兵和崔九扮成行商,剛剛走進梅鎮,便看到街上的行人正像潮水般湧向一個方向,那裏好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大兵便拉住一人問道:“大兄弟,咋了?”

“你們還不知道?黃家五少爺要燒掉所有的田契地契和賬簿,這是不打算過日子了,我得趕緊過去瞧瞧熱鬧。”那人說完了,便又匆匆往前面去了。

大兵回頭跟崔九交換了一記眼神,說道:“走,我們也瞧瞧去。”

當下兩人便夾雜在人群中,隨著人潮來到了梅鎮西頭的牌樓下。

梅鎮在前清年間曾出過一位進士,後來做到了部堂高官,這塊牌樓就是前清朝廷替那位進士蓋的,只是那位進士所在的家族早已經敗落了。

大兵和崔九趕到時,正好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學生裝的年輕人正指揮著幾個護院將一筐筐的田契、地契還有賬簿倒出,居然摞成了一座小山。

看到摞成小山似的田契、地契,大兵的眼睛立刻就紅了,這讓他想起了老家的王爺,王家的田契、地契還有賣身契也是用籮筐來裝的。

崔九見狀,立刻輕輕的拍了拍大兵的肩膀。

“我沒事。”大兵立刻清醒過來,小聲說道,“看來這黃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能夠積攢下這麽大家業,多半是巧取豪奪來的。”

崔九笑笑,然而並未發表什麽見解。

這個年代,惡霸地主並不鮮見,可也並不是所有的地主都是惡霸。

這個時候,那個青年學生高聲喊道:“鄉親們,靜一靜,請靜一靜!”

四周鄉民的喧嘩聲稍稍歇止了一些,青年學生便又說道:“鄉親們,我知道,這些田還有這些地,都是家父這些年費盡心機、用盡手段,從你們手裏奪過來的,我更知道這些田契還有地契裏飽含了你們的斑斑血淚。”

聽了這話,四周頃刻變得鴉雀無聲。

停頓了下,青年學生的聲音變得更加的高亢:“現在,我把這些田契、地契還有賬簿全都燒了,從現在開始,各家典賣與我家的田地、房屋就都無償歸還給你們,還有你們從我家借的米糧租子,也全都一筆勾銷,不用再還了!”

聽了這話,四周的鄉民立刻紛紛叫好,一邊使勁鼓掌。

鄉民的掌聲還有叫好聲給了那個青年學生極大的鼓舞,他立刻轉過身,對身後那幾個護院說道:“燒,把這些沾滿血腥的臟東西統統都給我燒了!”

舉著火把的護院頭目遲疑道:“五少爺,真的要燒呀?”

護院頭目不能不遲疑,這些田契、地契還有賬簿可都是些錢啊。

“燒,都燒了,一本都不留!”青年學生用力一揮手,大聲說道。

護院頭目咽了口唾沫,只能舉著火把去燒摞成小山的田契、地契還有賬簿,沒轍,因為出門之前,老爺可是專門交待過,今年的租息收支都得聽五少爺的,連老管家都擋不住五少爺的胡鬧,他們這些護院就更別提了。

就在護院頭目手中的火把快要燎著那堆田契、地契以及賬簿時,牌樓對面的大街上陡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快住手,快給我住手……”

青年學生、一眾護院還有圍觀的鄉民聞聲紛紛回頭。

崔九和大兵也跟著回頭看,便看到兩個老者順著大街匆匆過來,兩個老者都穿著黑色的土布大褂,腳底穿的也是一樣的黑布鞋,唯一的區別是,後邊那個老者頭頂的瓜皮帽上鑲著一塊祖母綠寶石,看起來明顯不是凡品。

“黃老爺?!”

“黃管家?!”

四周的鄉民紛紛驚叫起來。

一眾護院便立刻傻在那裏,不知道該聽誰的。

青年學生見狀,便立刻從護院頭目手中奪過火把,一把就扔在了賬簿堆上,那堆賬簿便立刻冒煙燃燒起來。

等到黃管家和黃老爺氣喘籲籲趕到牌樓前時,那堆賬簿已經燒了一小半了。

老管家黃得祿見狀,便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身體滾到了賬簿堆上,一邊滾,一邊聲嘶力竭的喝令旁邊站著的護院滅火,一夥護院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沖過來,幫著老管家七手八腳的滅火,搶救賬簿。

看著已經燒掉近半的賬簿,黃世勛氣得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作孽啊,作孽啊,真是作孽啊。”黃世勛拿拳頭將自己的胸口砸得膨膨響,一邊痛哭流涕道,“我前世是做了什麽孽,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逆子,啊啊……”

年輕的黃守信心中卻充滿了救世濟民的獵獵豪情,說道:“爹,你前世沒有作孽,但是今生卻著實作了不少孽,我這是在幫你洗刷怨孽,在幫你積德。”

“你在幫我積德?”黃世勛直勾勾的看著黃守信,聲調都變了。

“難道不是?”黃守信伸手一指四周,大聲說道,“你睜大眼睛看看,梅鎮的鄉親都被你禍害成啥樣了?咱們家不愁吃穿,可鄉親們卻都在餓肚子,你知道今天我去西村收租看到什麽了嗎,老七叔家都揭不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