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第3/11頁)

法比的邏輯推理啟發了女人們恐懼的想象,一個個都傻了。

教堂/英格曼和法比的居所/樓梯 日/內

日本哨兵甲躡手躡足地登上樓梯。

他來到英格曼臥室的門口,輕輕地用肩膀把門推開一條縫向裏面看去。

從門縫裏傳出的是英格曼的咳嗽聲和女中音歌唱的舒伯特的聖母頌。莊重而溫婉的音樂和老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沖突著卻又和諧著。

門縫在他的肩膀推動下漸漸擴大,他隨之看到英格曼背對著門口坐在壁爐前的扶手搖椅上,一頭白發從椅背上露出,由於咳嗽而大幅度地震動。

他躡手躡腳地從門縫裏進入房間,眼睛四處搜巡——這是一間很大的臥室,壁爐上端的墻上掛著一幅聖母抱著聖嬰被七個聖人環繞的油畫;另一面墻上,掛著聖母摟抱著耶穌屍體凝視蒼天的油畫。所有家具都龐大沉重,並且中西合璧,十分古舊。

老神父似乎全力在對付自己的咳嗽和氣喘。

日本哨兵甲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盤子,裏面放了半塊饅頭,一個土豆。他的目光被那點食物緊緊牽拉住。

老神父動了一下,他趕緊把注意力收回,緊盯著老人的背影:神父伸出無力的蒼老的手,從扶手椅旁邊的茶幾上拿起一塊毛巾,擦了一下嘴巴。等他把毛巾放回茶幾時,白色毛巾上染了一抹血跡。

這血跡也立刻吸引了日本哨兵的注意:他的對手是多麽孱弱!

英格曼開始輕輕晃動著搖椅,白發蒼蒼的頭顱垂危地靠在椅背上。

日本哨兵甲的眼睛又看見靠近門的一個打開的維多利亞式秘書案,上面擱著一把剪刀和幾封拆開口的信。

英格曼:想幹什麽就幹吧。

日本哨兵甲猛地向英格曼回過頭。英格曼保持著面對壁爐的主體,輕輕晃動著搖椅。

英格曼:對我,你想幹什麽都可以。想殺,想搶,請自便。我老了,病這麽重,殺我是比較省力的。

日本哨兵甲愣愣地站在那裏。他的潛行甚至潛意識都被老人看透了。

英格曼無比吃力地扶著椅子站起身,又慢慢轉過臉: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的臉上沒有懼怕和敵意,只有輕微的厭世和對對手的淡淡的輕蔑。這是一張超越人間一切情緒和感情的面孔。

英格曼:(改為英文) 我的話你不懂,對吧?

日本哨兵甲搖搖頭。

英格曼拿起他靠在壁爐旁邊的拐杖,以不穩的步子向日本哨兵甲走來,眼睛裏有一種冷酷的公正。

日本哨兵甲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

英格曼微微一笑,搖搖頭:(英文) 你不會是怕我吧?

日本哨兵甲懵懂地看著他。

英格曼卻走到秘書案前面,拿下一本日語英文字典。

英格曼:我是十多年前第一次去日本的時候買的。(他把字典向日本兵揚了揚) 那時候我想學日語,我覺得它那麽禮貌,那麽有趣,那麽具有表達能力,在舌頭上跳蕩,富有強烈的節奏感。而且世界上第一本小說,就是一個日本作家寫的。

他蹣跚地往搖椅前面走,呻吟著坐下去,慢條斯理地翻動著字典。

教堂/聖經工場 傍晚/內

書娟蘇醒過來,發現天色已暗。

她運了一口氣,想把木頭架子推開,但是一場徒勞。她急促地喘息著,屏足氣力叫喊起來:(英文) 來人!

教堂/院子 傍晚/外

玉墨聽到了細弱的呼喊。

書娟:(畫外音) (英文) 救命!

玉墨:(對玉簫和玉笙) 哦,好像在那邊!

她們向前院跑去。

教堂/院子 傍晚/外

法比一無所獲地從後院走過來,站在雨裏,不知下一步該往哪裏去。

他扭頭看了一眼英格曼臥室外的露台,似乎想到了什麽。

教堂/英格曼臥室 傍晚/內

英格曼還在跟日本哨兵甲談心:我這個人喜歡琢磨語言,我的愛好就是學習語言,因為我覺得語言能代表一個民族的性格。從語言,能分析一個民族的心理。可惜我還沒來得及掌握日語,這場戰爭就爆發了。看到日本兵每到一處,中國人就倒下一片,那麽多屍體,南京哪裏有那麽多的泥土去掩埋呢?你們也不想想,日本這個民族,將來怎麽向世界交代呢?你們的天皇,怎麽面對世界?所以我開始懷疑你們那麽斯文禮貌的語言有悖於你們的民族性格,也不能象征你們民族的心理,你們的心理非常黑暗,是個黑暗的大謎團。我不再夢想學習日本語言了。

他氣喘籲籲地訴說著:你的父母,是種田的?

日本哨兵甲看見英格曼的手指著字典上的“家”字,又翻出一個“農”字。

日本哨兵甲慢慢點點頭。

英格曼:我記得日本的農人都很善良,很質樸,日本的鄉村是全世界最寧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