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棟和他的親人們(第2/4頁)

說到這兒,他下了狠心似的,使勁把煙蒂擰到地上,回過身就把劉草摟住了,嘴裏喘著氣說:草兒,我知道你的心思,就讓我來陪陪你吧。

劉草沒想到老胡會做出這種事,她驚愕的同時,掙紮出一只手,狠狠地抽了老胡一個耳光。然後她穿上鞋,一口氣跑回娘家,撲到王桂香的懷裏號啕大哭。

這事她只對母親說了,她沒敢告訴劉樹,怕哥哥壓不住火氣,把事情鬧大。從此,劉草就住到了家裏,她下決心要和胡小胡離婚。

這段時間,劉樹在愛情的問題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在農村,三十來歲的男人還沒有談對象,就意味著錯過了黃金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眼看劉棟在教導隊畢業後,就能提幹了,劉樹的心才算踏實下來。他不再排斥母親為他張羅對象的事,他也知道自己該有個家了,就算不考慮自己,也該替母親想想。母親操勞了大半輩子,沒享過一天的福,就是父親去世後,這個家裏裏外外也都是母親一個人操持。他不想讓母親再為自己操心了,再說娶個媳婦進家,多少會分擔母親的一些家務,也算是當兒子的盡一回孝吧。

當母親在飯桌上又一次提到為他張羅對象的時候,他沒有反對,母親的眼睛亮了,她揉擦著眼睛說:你聽媽的話,過幾天咱就去看看,是你張嬸娘家村上的,她都給我提了好幾回了。

母親的眼睛在父親去世後,就變得整日流淚,擦也擦不凈。劉草說母親這是風淚眼,勸她去大醫院看看,可她就是不去。逼急了,她就說:流淚就讓它流吧,也不誤吃不誤喝的,花那冤枉錢幹啥?

母親就一天天地這麽挨著,幾天後她就和劉樹走了二十多裏的山路,見到了那個想嫁給劉樹的姑娘。

姑娘姓王,今年二十有五,從歲數上講和劉樹倒也般配。既是相親,姑娘也是打扮了一番,看起來也挺順眼,可一說話就露餡了,姑娘有些智障,見人總說半句話,她笑著沖劉樹說:你叫劉……劉啥來著……看我咋樣?

說完,她就哧哧地笑,還走上來前後左右地打量劉樹。

姑娘的媽就說:咱家姑娘沒啥毛病,一頓能吃兩碗飯,幹啥活都行。小時候我和她爸吵架,把她碰到了炕下,腦子摔了,留下點病根兒。不打緊,不誤吃也不誤喝的。

那次劉樹沒說一句話,拉起母親就走。一直走到村外,母親坐在地上,號啕大哭了一場。劉樹站在母親身旁,他知道她為什麽哭。母親這一哭,他的心裏也酸酸的,自己心高氣傲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竟落得這般下場。

母親在回來的路上哭了一路,她一邊哭,一邊說:樹哇,都是這個家連累了你,你找不上個好姑娘,媽就是死了,眼睛也閉不上啊。

劉樹賭氣地說:媽,沒啥。大不了我不找了,我陪你一輩子。

快進家門的時候,母親拉住了劉樹,她掀起衣襟,擦了擦眼睛,認真地說:樹,你要跟媽保證,別去找你那個沒見過面的弟弟,咱家都這樣了,我不想再連累他。出息一個是一個吧,就算他遠在天邊,也是我兒,是你弟弟啊。

劉樹咬著腮幫骨,沖母親保證:媽,我不去找,找他幹啥?讓他在這個世界上幹幹凈凈地活著吧。

母親點點頭,又悲悲切切地抹了一下眼淚。

再一次回到家的劉棟,看著眼前的家人,心裏就多了份悲哀和無奈。哥都三十多歲的人了,仍沒有找到對象;而自己不去當兵,姐也不會嫁給胡小胡。現在姐姐只能住在家裏,他在姐姐的臉上已看不到昔日的笑容,她似乎變成了木頭人,回到家裏也沒有話說。見到劉棟的第一眼,只打了個招呼:你回來了。然後就躲到房間裏去了。第二天一早,她又急匆匆地去了承包的診所。

看著哥哥和姐姐現在的樣子,劉棟的心裏難受得一陣窒息。他對母親說:媽,我哥也該成個家了。

母親就嘆氣,抹眼淚,然後望著他說:你哥是心冷了,他現在誰也不想見。人家在河西介紹了一個姑娘,聽說還是代課老師,你哥說啥也不見。

劉棟見到哥時,劉樹正在自家地裏忙碌著。劉棟沒說什麽,跟著哥哥幹著農活。日頭升高了,兩人就走到地頭的陰涼處休息。

劉棟趁機說:哥,你該成個家了。

劉樹不說話,蹲在地頭上卷煙抽,他現在已經學會吸煙了。一陣濃烈的煙霧把哥哥的臉半遮半掩了起來。

劉棟也蹲下身,望著哥哥繼續說:哥,你為這個家犧牲得太多了,你不成家,我們心裏都難受。

劉樹吐了口煙,一臉的無奈與迷茫,他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兩只螞蟻:哥不是不想成家,可好的看不上咱,賴的咱又看不上。

哥啊,河西那個代課老師你還是應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