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蘇小小是在田村手術後的第三天來到醫院的。

嚴格地說,田村的傷並不致命,幾塊彈片擊中了他的背部和腿,手術加上路途上的失血,使田村目前急需輸血。師醫院並不大,平時只存有少量血漿,而田村的血型又是少見的HR型,碰巧師醫院和幾家地方醫院的血庫也血源緊張,只能靠現場采血了。

警通連得到這個消息時正是夜半時分,連長吹響了緊急集合的哨子。警通連一百多號人跑步來到醫院,驗血後,只有劉棟的血型合適。手術正在進行著,由於失血過多,田村已經出現昏迷症狀。

劉棟先後抽了兩次血,第一次是四百毫升,第二次是二百毫升。田村在輸入劉棟的六百毫升血後,終於醒了過來。

田村的受傷,驚動了田遼沈和楊佩佩。手術後的第二天上午,兩人就出現在田村的病床前。田村的身上纏著紗布,正躺在那裏輸液,大量血液的補充,使他的臉上慢慢有了些血色。

看見走進來的父親和母親,他咧開嘴笑了一下。

楊佩佩疾步上前,一把抓住田村的手,眼淚就流了下來。她看看這兒,摸摸那兒,不停地問著:兒子,疼嗎?

看見楊佩佩緊張的樣子,田遼沈輕描淡寫地道:你也是搞醫的,又不是沒見過傷員,別大驚小怪的。

楊佩佩這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躲在一旁擦拭著眼睛。

田村看著母親,輕聲安慰著:媽,我沒事兒,就一點小傷。

聽了田村的話,田遼沈沖兒子笑笑,道:兒子,行!這一點你像我。我負傷的時候,也從來沒叫過疼,軍人嘛,就該有個軍人的樣子,軍人的職業就是流血犧牲。

田遼沈這麽說,一半是說給田村聽,一半是說給楊佩佩聽的。在兒子面前哭哭啼啼的,樣子總是有些不雅,更重要的是不符合身份。

楊佩佩果然停止了哭泣,她坐在兒子的床前,拉著田村的手,憐愛地望著。

田遼沈背著手,在病房裏踱了兩步,才問道:兒子,聽說你救的還是個女民兵?

田村點點頭道:手榴彈沒有扔出去,掛在她的辮子上了。這件事我有責任,事前沒有提醒她。

田遼沈彎下腰,凝視著兒子的臉:好兒子,你現在像一個真正的戰士了,等傷好後要主動向上級承擔責任。功是功,過是過。

一旁的楊佩佩聽不下去了,沖田遼沈說:孩子傷還沒好,就別說那些責任不責任的話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田遼沈道:別忘了,咱們的兒子現在是個戰士了。

楊佩佩打斷田遼沈的話:田村,聽說給你輸血的是一個叫劉棟的戰友?

田村點點頭,告訴母親:在新兵連的時候,我們就在一個班。

田遼沈想起了什麽似的,問:是不是列隊的時候站在隊尾的那個?

田村興奮地看著父親:對!爸,你怎麽了解得那麽清楚?

田遼沈滿腹心事地點著頭道:是你們領導介紹的。

楊佩佩又接著說:聽醫生說,要不是他給你輸了那麽多血,你可就危險了。你們連一百多人,卻只有他給你輸了血,看來你們真是有緣哪。將來你可不能忘了人家,是人家救了你的命。

田村聽話地點點頭。

田遼沈那次沒有在醫院裏多停留,見田村的傷勢已經穩定,他下午就離開了。軍機關的很多事還等著他去處理。楊佩佩不放心兒子,留了下來。

楊佩佩是在第二天出現在警通連的,她要看看兒子的救命恩人劉棟。在連長、指導員的陪同下,他們來到了劉棟的宿舍。她來前又專門買了一些營養品,他們進來的時候,劉棟正躺在床上休息,因為獻血,連隊給了劉棟三天全休的假。

見連長他們進來,劉棟就坐了起來,楊佩佩快步上前,扶住他:快躺下,阿姨來看看你。

連長介紹:這是田村的母親,軍機關門診部的楊主任。

劉棟站起來,向楊佩佩敬禮道:首長好。

楊佩佩用手輕按著劉棟的肩膀:孩子,快坐下。

劉棟坐在床沿上,楊佩佩也坐在了他的身旁,充滿感激地說:是你救了田村,多虧了你啊,阿姨真是太謝謝你了。

劉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憨憨地說:這是我應該做的。換作別人,如果血型合適的話,也會這樣做的。

連長也在一旁插話:也怪了,全連一百多號人,怎麽就只有他倆是HR型血呢?

楊佩佩笑了,她看著身邊的劉棟,慈愛地說:這就是你們的緣分,以後你們可要相互幫助,共同進步啊。

見劉棟認真地點點頭,她又關切地問:劉棟,你是哪裏人呀?

我家是大柳樹縣劉家公社的。

楊佩佩喃喃地念叨著:大柳樹縣?劉家公社?

是,首長。劉棟肯定地回答。

這時的楊佩佩仿佛有了心事,說什麽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在連長和指導員的陪同下走到院子裏時,忽然停下了腳步:你們能幫我查查劉棟的档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