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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雨田在日本女人身上徹底絕望了。

楊雨田萬沒有料到,在柳金娜身上沒有得到的,他在日本女人身上同樣沒有得到。那一刻,他不僅是悲哀,而是對自己絕望了。他望著眼前年輕的日本女人,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他喘息著,就那麽眼睜睜地望著眼前柔順的女人,女人不冷不熱地望著他,似乎在對他說:“你這個中國人,老了,不行了,就要死了。”楊雨田突然哀號一聲,撲向這個年輕的日本女人,他用手拼命地在女人身上撕扯著,女人在他懷裏掙紮著,哀叫著,他感受到了那份掙紮和哀叫,這一切更刺激了他的撕扯,他氣喘籲籲,大汗淋漓,嘴裏兇狠地一遍遍說:“日你,日你,日死你。”

他終於累了,疲了,他蹲在一旁喘著,汗水流到他的眼裏,淹著眼球辣辣的。日本女人早就滾到了墻角,抱緊身子恐懼地望著他。楊雨田蹲在那兒,耷拉著自己的下身,他用手摸捏著,就像在摸著自己的生命,他似乎能摸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他突然擡起手刮自己的耳光。躲在墻角的女人,瑟縮著身子,恐懼地望著他,楊雨田跪在炕上,弓著自己瘦弱的身子,蝦一樣伏在炕上,一遍遍地問著自己:“我要死了嗎,我真的就要死了嗎?”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籠罩了他。最後,他也像日本女人一樣,抱緊了自己的身子,怕冷似的呆坐在那裏。從那一刻起,死亡的恐懼一直籠罩著他。

也就是從那以後,他開始拒絕北澤豪送來的日本女人。他幾乎連門也不出了,整日裏坐在屋裏呆想。他看見了天棚角上的一片蜘蛛網,蜘蛛為了躲避冬天的寒冷,不知躲到墻縫什麽地方,只剩下了那片網,網上此時落滿了灰塵,在空氣中顫動著,他竟覺得自己就是個蜘蛛,周圍都是網了。他早就把楊家的大小事情一應交給了管家楊麽公。

楊麽公那天找到了他。

楊麽公說:“東家,日本人又管咱要糧咧。”

楊雨田眼皮也不擡一下說:“要就給嘛。”

“是給陳的還是新的?”

“陳的新的你看著給就是。”

管家楊麽公有些吃驚,東家以前從來不這樣,東家以前總是把一粒米、一文錢視為生命,今天這是咋了?楊麽公就又說:“不和日本人討價還價了?”

“你就討嘛。”

楊麽公看了東家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看見東家眼睛後面躲著一大片陰雲樣的東西,楊麽公的心裏打了個冷戰。

楊麽公要走的時候,楊雨田又叫住了他。

“麽公,你找半仙給我弄點藥吧。”楊雨田說。

“東家,你哪兒不舒服?”

“我哪兒都不舒服,我要死了。”

“……”楊麽公又看見了東家眼裏那片陰雲樣的東西,他這才意識到,那是死亡的氣息。

楊雨田不再出門了。他把楊麽公弄回來的藥大包小包地擺在炕上,他一服服地熬下去,一服服地喝下去,最後連藥渣子也嚼巴嚼巴咽下去了。吃完藥,他就躺在炕上看那片蜘蛛網,一看就是半天。他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似乎他睜著眼睛就睡著了。

秀是一天中午回到楊家大院的。秀是騎著馬回來的,秀回來的時候,還跟著一個男人,那男人也騎著馬。

秀對楊家人介紹說:“這個人是柳先生的弟弟。”

秀見到楊雨田的時候,楊雨田好半天才認出秀。楊雨田認出秀之後,眼淚就流了下來。楊雨田說:“你還知道回來呀。”

秀說:“爹,這麽多年都怪我不好,沒來看你。”

楊雨田說:“爹要死了,你再不回來就看不到爹了。”

秀說:“你這不好好的嘛,以後我會經常回來看你。”

楊雨田瞅著蜘蛛網說:“看不看都一樣,爹反正要死了。”

楊雨田這麽一說,秀的眼圈就紅了。

楊雨田又說:“你哥咋不回來?”

秀說:“他去了關內。”

“我知道他去了關內,你哥沒良心,說走就走了,一走就這麽遠。”楊雨田把目光盯在秀的臉上。

秀看見了大包小包擺在炕上的藥說:“你沒病,吃藥幹啥?”

“爹有病,爹要死了。”

秀像不認識似的看著楊雨田,她發現幾年沒見到爹了,爹像換了一個人。

秀問:“這兒有個潘翻譯官吧?”

楊雨田不耐煩地說:“你問麽公去,我不管日本人這些事。”

管家楊麽公把潘翻譯官請來的時候,潘翻譯官認真地打量了幾眼秀,秀覺得潘翻譯官這人有些可笑,穿著很像個孕婦。柳先生弟弟上前搭話說:“我是柳蕓的弟弟。”

潘翻譯官就“噢”了一聲,很認真地看了眼柳先生的弟弟。

潘翻譯官就說:“我和柳蕓是同學。”

柳先生弟弟就說:“我哥給你捎來封信。”說完便從懷裏掏出封信遞給潘翻譯官,潘翻譯官接了信,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