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10頁)

明鏡一愣:“是專列,不是郵輪嗎?”

明樓笑笑:“我們的保密工作真的很差勁。”

明鏡不說話,只是望了他一眼。

“幸虧我買了個雙保險。”明樓看著姐姐繼續道,“這趟專列除了參會人員、日本憲兵、特工組成的安保人員,不要說是一個人,就是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你這算是警告?”

“不,忠告!網已經撒開了,所有局面和情勢都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控制的。這是一次極端危險的旅程,一輛開往‘死亡’的末班車。這班順風車,您無論如何也搭不上,這是我給您的最終答案。除此之外,我不得不佩服大姐您的情報來源,的確可靠,而且有效率。”

“我只需要兩張車票而已,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兩張車票,足以把我和你送上斷頭台!”明樓的聲音不重,但是話說得很重。

“你是怕我暴露了,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對,不是怕你暴露,是鐵定暴露!”明樓說,“我自己撒下的網,布下的局,我最清楚它的軟肋在哪裏,它的厲害在哪裏。從車票上做文章,鐵定死得很難看。”

“看起來,我們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或者說,我們要換一個方式談。”明鏡站起來要走,又被明樓拉住。

“姐姐,我們必須得談!”

“談什麽?”

“我有求於您,請您坐下。”明樓說。

仿佛一場對立營壘間的折中,明樓言辭懇切,不似惺惺作態。明鏡忍了氣,重新坐下,倒想聽他說些什麽。

“大姐,您只是懷著自由、民主、平等,甚至暴力革命的手段,以期實現您學生時代的共產主義理想,不,不是理想,是夢想。”明樓揣測著,“大姐,您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夢想革命家,或者說是冒險家,對,冒險家更為形象。”

明鏡不說話只是緊盯著他,如果是在以前,她的一言一行影響著明樓的一舉一動。可是這一次,明樓像是有備而來,仿佛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炸毀一輛滿載侵略者及漢奸的專列,需要的是精明的安排、智慧的指揮,而絕對不是冒險。”

“你要炸毀它!”明鏡的神態大為好轉,一直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大姐。首先……”明樓強調了一下,“首先,我們是一家人!往大了說,我們都是中國人,往親近的說,我們是相依為命的親姐弟;其次,我們是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國共是同盟。現在是兩黨合作時期,我需要姐姐關鍵時刻助我一臂之力。‘櫻花號’專列非炸不可,這個‘死亡’任務,您就交給我來部署、安排吧。”

話音剛落,明鏡伸手撫摸著明樓清瘦的面頰,忍住了自己心底的酸楚,嘆道:“父親臨終時,他拉著我的手說,‘明樓就交給你了,你讓他好好讀書,做一個純粹的學者。’我答應了父親,可我食言了。”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了明樓的手背上。

明樓單屈一膝,半跪下來:“姐姐,我向您保證,等戰爭一結束,我就回巴黎教書,做回自己,做一個本分、簡單的學者。娶妻生子,好好生活,我答應您,只要我還活著……”

最後一句話音剛落,明鏡突然擡手一記耳光打在明樓的臉上。打得明樓身子一傾,頓悟到自己說了最不應該在明鏡面前說的一句真話。

“你必須活著!”明鏡聲音裏有嗔怒也有關愛,“以後在我面前,不準再說這種話。”

明樓低下頭:“是。”

“說吧,你要我幫你做什麽?”明鏡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問道。

“我需要炸藥。”

“說什麽?”明鏡突然站起身。

明樓也站起來,重復道:“我需要大姐為我提供炸藥。”

“你不覺得荒唐嗎?重慶政府連這點軍費都要節約嗎?”

“現在局勢非常緊張,我們的炸藥一時半會兒不能到位。我雖說是新政府的要員,可是不論我是明目張膽還是拐彎抹角地索取軍火,都會引起各方面的關注,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我是有軍火,但是,我的軍火不在上海。”

“我知道,在蘇州。”

“你!”明鏡氣急道,“我真該慶幸你是我兄弟,不然我早死了,是嗎?明長官!”

“大姐息怒。我知道大姐經營藥品、軍火已非一時一日,您經常光顧黑市,也是想為前線出力。明樓走到這一步,真的是沒有辦法了。”緊跟著就是深深一鞠躬,“我代表重慶政府謝謝您。”

明鏡沒有想到明樓會對自己深鞠一躬,而這句話也讓她對弟弟的真實身份得到了確認,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但明鏡還是表現出一副冰冷面孔:“逼我上梁山。”

“恕我不敬,明樓當不起這一個‘逼’字,大姐您也當不起‘被迫’二字。此為國事!我等自當殫精竭慮,忠勇向前。自古來,國事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