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營救

在經過五個月的拼死抵抗之後,武漢的南北門戶都被日軍攻克,繼續死守這座城市已經失去戰略意義,國軍統帥部終於作出決定:全線撤退。

盡管蔣老頭子一再強調武漢戰役給中國爭取了時間,鞏固了後方防禦,等等意義,但是武漢軍民上下仍然被籠罩在巨大的失敗情緒之中。鬼子軍隊在中國全面開花,信陽,海口,廣州等要塞城市又紛紛落入鬼子手中。天上鬼子飛機越來越多,地上鬼子部隊越來越近。老百姓這才明白守住武漢和守住中國原來是兩回事。中國就象一件敞風漏氣的破衣服,捂住前胸就露了屁股。武漢百萬軍民誓死保衛的長江防線一夜之間就交給了鬼子,很多永久性工事都來不及炸毀就“主動放棄”,這讓很多將士無法接受,人們的信心降低到了抗戰以來的最低點。再往後退就到了西南後方,乃自古中原人民不願涉足的煙瘴蠻荒之地。在大家看來,武漢的失守將鄂、贛大部被日軍攻占,意味著大半個中國已經落入鬼子手中,一百萬黨國最為精銳的生力部隊仍然不是少數鬼子精銳的對手,看來亡國只是早晚的事了。

老旦覺得蔣老頭子說的是屁話,是在和老百姓扯雞?巴蛋哩!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哪有打了一半再戰略撤退的道理?那麽多軍事設施,那麽多百姓,統統扔給鬼子?但是反過來想,他此時心裏也有些定見:鬼子雖然厲害,攻城略地無一不克,但是因為有那許多象老鄉、油大麻子、楊鐵筠和自己這樣的人在,鬼子每向前走一步都必須付出巨大代價。就象自己小時侯和村裏的楞頭二子打架,雖然自己總是被打得鼻青臉腫落荒而逃,但是二子也免不了這次少顆門牙,下次貼個膏藥。久而久之,膀大腰圓的長勝將軍二子對這位皮糙肉厚、已經拿挨拳頭當家常便飯的夥伴越來越怕,還時不時的拿點糖果點心給老旦吃了。再說了,鬼子一個勁往前沖,後面怎麽辦哪?光是漂洋過海的運兵過來管地盤就得費多大的事兒?再往西去就進了山,更是易守難攻,鬼子的坦克飛機可就不好使了。

經過這一年折騰,老旦隱約覺得鬼子也已元氣大傷。他們持續發動這麽大規模戰役的能力已經有限。然而,鬼子的部隊仍然精銳,單位戰鬥力絲毫沒有減弱,在陸軍和空軍裝備上還有增強。本來家底兒就薄的國軍損失比日軍更為慘重,不知道有多少個師已經從老頭子的登記本上劃掉了。武漢之後如果再和鬼子大規模地交手,勝負看來仍然得三七開,亡國滅種還不至於,大不了蔣老頭帶著部隊鉆山溝去,但是老百姓的日子肯定要難過多了!不知道被鬼子占領的板子村會如何?鬼子會不會拿鄉親們當豬當狗來對待?象東北那後生說得見大姑娘就按倒,見人吃大米白面就拿刺刀挑了?他自惆翠兒模樣雖一般,但腦袋瓜子比自己聰明十倍,萬一遭遇一些笨了吧唧的鬼子,還是會有辦法對付一下子的。板子村歷來都是良民,拿槍的來了都是大爺,惹是惹不起的,光是不同的軍閥給鄉民們立的標風牌匾,就有那麽十幾塊。這日本鬼子即便再猙獰,遇到這老實巴交的鄉民,也該給口飯吃吧?

送行的牛車只把他們送到了長沙城邊,後面的路大家只能步行了。趕到城中天已晚了,老旦和大家合計著進城過夜。長沙城此時有點象老旦剛到武漢時候的樣子,只是城裏的部隊看上去都蓬頭垢面狼狽不堪,不象武漢當時的部隊那麽光鮮。街道兩旁到處躺著傷兵和染了瘟疫的百姓,各家各戶的門板、棉被、枕頭套子、裝米的大缸,通通被拉上車運往城外鞏固工事。長沙城已有不少百姓開始往湘西搬家了,但是絕大多數人仍然留在城裏,一邊繼續過活,一邊幫助國軍修工事。老旦他們穿過城區的時候,還有兩個大嬸往她們手上塞了幾個米團和紅薯,熱乎乎的,又香又粉又甜,令他們感動不已。

一行人一早起來,去馬市買了七匹壯馬,就繼續出發了。行至北邊城口,他們卻被把守的衛兵攔住。守衛的部隊非常奇怪,大家都唯恐跑得不快,你們這七個愣球怎麽還要騎馬去湖北通城,偏向虎山行?不是要去當漢奸吧?任是老旦和陳玉茗說破了嘴,城防部隊站崗的大兵就是不給放行,還要他們拿出原屬部隊的路文憑證來。老旦自然沒有,只有軍官證書和從鬥方山回來後拿到的歸隊書面通知。城防部隊不敢大意,用電話報告了頭目。老旦一行七人被繳了械,帶進了一個營指揮所。

先說話的指揮官是一個上尉,瘦得象路邊的乞丐。他的武裝帶紮在身上太過寬大,晃來晃去的很是滑稽,很象戲台上七品官腰上圍著的那個圈,時不時得用手拎一下。老旦進去的時候,瘦猴上尉正在和另外幾個軍官打麻將,幾盞破油燈掛在屋角。屋裏煙氣騰騰的甚是昏暗。見他們進來,瘦猴上尉頭也不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