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法主義(第2/3頁)

在作戰中,經常按照方法辦事是極為重要的、不可避免的。只要仔細想想,在戰爭中有多少行動是依據純粹的假設和在徹底搞不明白敵情的情況下決定的,這點便容易理解。

這是因為,首先,敵人會想辦法阻止我們了解那些對我們的部署有影響的情況。其次,時間也不容許我們對這些情況做充分的了解。此外,就算我們對這些情況有所了解,我們也會因為其範圍太寬廣,事情本身太復雜,而無法根據它們來調整一切部署,因此我們往往不得不只根據某些可能的情況進行部署。

由於在每個事件中,需要同時加以考慮的具體情況數不勝數,所以,我們幾乎只有這樣一種辦法——進行大體上的估計,然後依據一般的和可能的情況進行部署。

最後,我們還發現,越是往下級方向看,軍官的人數越多,就越不能指望他們會有獨到的見解和熟練的判斷力。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應當奢望他們會有高超的見解。相反,我們應該交給他們一套類似細則的方法,讓它成為他們判斷的依據,防止他們越出常規地胡思亂想。因為在經驗非常有用的領域裏,胡思亂想尤為危險。

我們還得承認,方法主義不但是必不可少的,並且還有極大的優點,那就是不斷使用同一種方法在指揮上可以達到這樣的程度:熟練、精確和可靠,從而使戰爭中的阻力大為減少,讓機器便於運轉。

因此,職位越低,方法用得越多,就越是必不可少;職位越高,方法用得越少;到最高職位,方法幾乎與之無關。因此,方法在戰術中比在戰略中更有用武之地。

從戰爭最高角度來看,戰爭並不是由大同小異的、取決於方法好壞的無數細小事件構成的,而是由需分別處理的、具有決定意義的每個重大事件構成的。

戰爭不像長滿莊稼的田地,而是像長滿大樹的土地。在收割時節,我們根本不需要考慮每棵莊稼的形狀,收割好壞則要看鐮刀的好壞,而用斧頭砍伐大樹時,我們就不能無視每棵大樹的形狀和方向。

在軍事活動中,方法使用的多少,本來是不受職位高低支配的,而是取決於事情的大小。由於統帥處理的都是全面而重大的軍務,所以他很少使用方法。如果統帥采用老一套的方法來部署戰鬥隊形、布置前衛和前哨方面,那麽不但會讓部下倍感束縛,而且可能會在某種情況下束縛自己。

誠然,這些方法有可能是他自己創造的,也有可能是他依據情況而使用的,但是這些方法是建立在軍隊和武器的一般特性之上的,它們也能作為理論研究的對象。不過,就像用機器制造東西那樣,總是使用同一方法來制訂戰爭計劃和戰局計劃,卻是我們堅決反對的。

但是,如果沒有讓人稱心如意的理論,且作戰研究理論依舊不夠完善,那麽職位較高的人有時候只能使用方法主義。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這些人無法借助專門的研究和上層社會的生活來提高自己。在面對那些與現實不符且充滿矛盾的理論和批判時,他們驚慌失措,他們的常識不允許他們接受這些東西,他們除了依靠經驗外,別無選擇。

因此,在必須和可以單獨地自由處理問題的場合,他們習慣運用從經驗中獲得的方法,即模仿最高統帥所獨有的行動方式,如此一來,方法主義便應運而生。

如腓特烈大帝的將軍們往往喜歡采用所謂的斜形戰鬥隊形,法國革命時代的將軍們通常喜歡使用綿長戰線的包圍戰法,而拿破侖的將領們則習慣於集中大量兵力進行血戰。從這些例子中,我們能夠非常清楚地看到一套襲用的方法。

由此可見,效仿別人的方法也是高級指揮官可能會做的事情。如果這樣一套理論,它比較完善,有利於提高那些努力上進的人們的智力和判斷力,有利於研究作戰方法,那麽模仿方法的範圍就不會這麽大,而那些被人們當成必不可少的方法,至少是理論本身的產物,而不是模仿的結果。

無論一個偉大的統帥將事情辦得多麽高明,他辦事的方法中一定有一些主觀性的東西,如果他擁有獨特的作風,那麽該作風一定會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他的個性,不過模仿者往往在個性上與他有著或多或少的差別。

不過,從理論的角度上看,想要徹底拋開這種作戰風格或者方法主義則是不可能的,且是錯誤的。相反,作戰理論理應將主觀的方法主義當成戰爭的總的特性對諸多個別現象所起的影響的一種表現。

在理論尚未預見和研究這種影響時,人們只能依靠方法主義。革命戰爭有其獨特的打法,這不是非常自然的嗎?但是又有哪種理論能夠預先將它的特點包含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