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艱苦的一仗

為了安撫美國民眾對於巨大傷亡的憂慮,美軍重新申明占領硫黃島,並在一處被炸毀了的日軍碉堡旁舉行了簡短的升旗儀式。

一名上校代表尼米茲宣讀占領告示,隨即三名陸戰隊員將一面國旗拴在一根24米長的杆子上,在司號兵吹起的升旗曲中,他們升起了國旗。

與上次在折缽山頂升旗後的歡聲雷動相比,這次升旗儀式完畢後,沒有人交談——就在上校宣讀占領告示的時候,硫黃島北部的隆隆炮聲幾乎打斷了他的發言,所有在場的人心情都無比沉重。

主持儀式的史密斯含著眼淚對副官說:“這是迄今為止最艱苦的一仗。”

在“死亡谷”的地下深處,栗林也舉行了一場處理旗幟的儀式,不過他不是升旗,而是焚毀軍旗,銷毀密碼本,準備實施最後的決死反擊。

在升旗儀式上,美軍官兵向高高飄揚的旗幟敬禮。舉行這次儀式也是為了鼓舞士氣,實際上島上的戰鬥並未停止

當天下午5點35分,栗林向東京發出了最後的訣別電報:“戰局到了最後關頭,目前已彈盡糧絕,(但是)想起祖國對我恩重如山,我粉身碎骨,毫不後悔。除非奪回本島,否則日本將永無寧日。我真誠希望,我的魂魄在皇軍卷土重來之日擔任先鋒。”

栗林以最後一道命令激勵他的士兵:“我們要插入敵人內部去把他們消滅。我們要抱緊炸彈,沖向敵人的坦克,把它們炸毀。我們的每一發炮彈都要不失誤地打死敵人。”

類似“聖戰誓言”式的口號被再次提出:“我們死一個人,就要敵人死十個,人人都要把它當作任務來完成,誰也不準再考慮自己的生命。本人將始終在諸位前面!”

3月25日,栗林派人設法通知散布在島上的每一個日本兵,只要還能夠行動的,須攜帶武器於夜間在三號機場附近的山區集合。

當天日落前,父島的堀江收到了栗林發出的最後一封電報,而且是明碼:“父島全體官兵們,永別了。”

接到栗林的通知後,海軍守備隊的市丸少將把尚能戰鬥的60名部下召集到自己的地下巖洞裏。他發表講話說:“本島失陷意味著美國佬的軍靴不久將踩上我們的祖國,然而諸君是日本武士,切不可急於求死,要趾高氣揚地活著,盡量殺敵,為七生報國而戰。謝謝。”

在蝸居巖洞的這段日子裏,市丸想得還挺多,他專門寫了一封給羅斯福總統的信,認為是美國發動了這場戰爭,而不是日本:“從你的所作所為來看,白種人正以犧牲有色人種為代價,獨占世界之成果。”

是啊,如果沒有美國,日本完全可以在亞洲稱王稱霸,所謂“水路上有船,人頭上有錢”,走哪兒滅哪兒,那該多愜意啊。在給羅斯福的信中,市丸很委屈地說道:“我們所要求的,只不過是要你把原屬於東方的東西歸還給東方而已。”

只有到了這一步,日本人才覺得自己晦氣。他們從沒有認真想一想,若不是自己貪心,得了一千非要一萬,以及習慣於把承諾別人的事拋到東洋大海,如今又怎會落得如此狼狽?

就在午夜前半小時,市丸將近百名傷員留在洞內,自己與那60人離開了山洞。他們剛剛出洞,就遭到美軍大炮、迫擊炮和機槍火力的猛烈射擊,最後連同市丸在內,僅剩十余人到達集結點。

在指定的集結點,栗林湊齊了350人的海陸軍隊伍,這些人手中既有自己的武器和幹糧,也有從美軍手裏搶來的武器和幹糧。3月26日淩晨,他們趁著夜色,繞過美軍陣地和巡邏隊,向美軍後方襲來。

與十天前相比,美軍的警惕性已經大為降低,尤其是後方人員,以為戰鬥即將結束,完全想不到會大禍臨頭。日軍潛入二號機場不遠處的美軍宿營地時,營帳裏的人都在呼呼大睡,有些人當場被打死在板床上,到死連被誰打死的都還不知道。

襲擊者全都半裸著身體,一路上見什麽毀什麽,如果營帳裏住的全是航空隊的地勤人員,也許他們就能殺光所有人,然後占領二號機場了。因為這些美軍地勤人員沒有受過地面作戰的訓練,就算是撿到一支槍,也只會朝四面八方亂射一氣。

美軍的幸運之處在於,日軍的攻擊重點恰好集中在第五工兵營頭上。第五工兵營擔負著管理灘頭的任務,但他們接受工兵專門訓練之前,都接受過戰鬥兵的訓練,知道如何加強警衛和應付襲擊。在黑暗中,他們各自為戰,對偷襲的日軍實施了反擊。

夜戰中讓美軍最頭疼的是分不清敵我。參加襲擊的日軍都是富有經驗和戰鬥紀律性的老兵,作戰時不狂呼亂喊,不隨意暴露自己的位置。相反,除工兵營之外的其他美軍人員在混亂和驚恐中到處亂鉆亂跑,影響了工兵營的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