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景山之難(二)

“阿四,這件事情不能全怪你,你也是迫於無奈,我不怪你,起來吧。”景山聽完了阿四的哭訴,沉默片刻之後,伸出雙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時候的景山雖然滿頭白發,但是他的腰杆挺得筆直,雙眸中閃爍著光芒,他站在大廳口,盯著台階下的廉川康夫。

廉川康夫也盯著不遠處的景山,他一手扶著腰間的指揮刀,另一只手則撚著下巴上的胡須,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自幼就熟讀史書,廉川康夫自信對中國人非常了解,對於景山這種性格的人,他了解的十分透徹,因此他不急不躁,緩緩開口道,“景山先生,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跟您商量一下關於礦山股權轉讓的事宜。”

聞聲擡起頭來,景山的雙眸微微眯縫,盯著台階下這個外表和善的日本人,微微冷笑,“廉川康夫大隊長,你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廉川康夫不以為仵,只是揮了揮手,自己走上台階,就要從景山身邊走過,朝大廳內走去。

一只胳膊從旁邊伸了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緊跟著景山那張肅然神情的臉頰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廉川康夫大隊長,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俗話說,遠來是客,讓客人站在院子中,這似乎有違待客之道吧。”廉川康夫盯著景山,一字一頓的說道。

在他身後的台階下,幾個日軍軍官都手按指揮刀,眼神中充溢著殺氣,一起盯著不遠處的景山,大有廉川康夫一聲令下,他們就拔刀相向的意味。

景山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渾然將台階下殺氣騰騰的那些日本軍官給無視了,他手撚著頜下的胡須,冷冷哼了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你不請自來,對於景某來說,根本算不上客。”

“好,好,好!”

廉川康夫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眼神中掠過一絲不易被覺察出來的怒氣,但是隨即就隱去了,依然是滿臉笑容的,朝景山笑著,“既然景山老先生不想讓廉川進屋,那麽咱們就在這裏說吧。”

“請講!”

阿四站在景山身旁,低著頭,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對,所以一言不發,但是卻沒有離開景山半步。

廉川康夫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開了口,“景老先生,廉川接到報告說令嬡景甜兒不久前剛從北平回到家,聽聞她對日本文化頗為精通,所以廉川擅作主張,命人請甜兒小姐前往大隊部,跟廉川一起交流中日文化,請景老先生見諒廉川的冒昧啊。”

這一句話,景山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手杖猛地在地上頓了一下,然後怒喝到,“廉川康夫,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要激動,景老先生,我只是邀請令嬡切磋交流,您不必擔心。”廉川康夫一臉無害的笑容,但是那隱藏在笑容背後的陰冷,讓景山心中都掠過了一股寒意。

“廉川康夫,如果你傷害了甜兒一根汗毛,我景山就算是舍了這條老命,也絕不會放過你的。”景山已經被激怒了,景甜兒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唯一的軟肋。

所以,他才要命龍五把景甜兒送走,就是為了免除後顧之憂。

知道抓住了景山的軟肋,廉川康夫心中大定,他不急不緩的拋出了自己的條件,“景老先生,令嬡的安危,就系在了你的一念之間,所以你要慎重啊。”

“你——”景山氣結,手指廉川康夫說不出話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見兩名日本兵從門外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身上臉上都是鮮血,其中一個甚至還瞎了一只眼睛,用紗布包裹著。

門口站崗的日本兵吃了一驚,隨即就把他們帶進了大門口,來到了那幾個日軍軍官近前。

“怎麽回事?”幾個日本軍官看了一眼,發現是怒村手下的士兵,於是急忙問道。

兩個日本兵一路從礦山狂奔而來,早就精疲力竭,到了這裏,總算是能緩口氣了,於是大口的喘息著,一邊擦著汗一邊結結巴巴的說道,“報——報告,怒村中隊長已經——,已經殉職了。”

這一句話,仿佛是晴天霹靂一般,讓在場的所有日本人都愣住了,他們幾乎同時扭頭,看向了說話的日本兵,目光中充滿著不可置信。

怒村率領的中隊,那是廉川康夫手下最精銳的部隊,不管從兵源素質還是武器裝備上,都比礦山的護礦隊要強了太多,而且在人數上也占據了絕對優勢,按說應該能輕而易舉的拿下礦山的。

廉川康夫也聽到了這個日本兵的話,他皺著眉頭喝道,“你說什麽?”

那個日本兵咽了口唾沫,濕潤了一下幹涸的喉嚨,說道,“報告大隊長,怒村中隊長已經在礦山殉職,怒村中隊也全軍覆沒了。”

“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不光那些日本軍官不相信,就連廉川康夫都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