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11頁)

“把那個急救包給我。”女真命令著,有些詫異艷芳的神情。

艷芳麻利地撕開,遞給女真。“我們這樣呆下去,非被風給掀翻不可,我們誰也跑不了。”

女真艱難地:“下去也不行,萬一那群狼再來怎麽辦?”

“我們不能等死!風真他媽的大。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風,滿天都是沙石,簡直像末日。”她咬著牙,“我們一定會走出去的。”女真使勁握住她的手,可說出這話,她的內心卻一忽悠,連她也對這一點產生懷疑,她們已經在這兒迷路4天了,沒有了糧,沒有了水。只有這樣一輛不再能動的卡車,還有三個受傷的人。

“我們能出去,一定要出去!”艷芳低聲說著,“一定會走出去,我剛才還看到他了,他在喊我,我一定要出去。”艷芳未說完,已經哭倒在了女真懷裏。

女真無言地撫著她的肩膀,心情隨著艷芳肩膀的上下抖動而動蕩著。她沒有想到,給予艷芳生存下去的勇氣,竟只是那個人的一聲呼喚,甚至只是一個念頭。這時,天象已變成了一種枯紅色,空中蒙上了一層炭紅,熱烘烘地穿透懸浮在空中的浮塵,那些砂粒在急風中,竟不再動,後來她發現,那些砂粒不動是因為有新的砂粒出現。它們懸蕩著,如同一些散亂的奇跡。

艷芳的淚還掛在睫毛上,臉上被淚水沖出兩道淺溝,她的面孔蒙著殘碎的紅光,世界似乎一瞬間已改變了顏色。空氣越來越少,她們都蒙上了大大的口罩,旁邊的兩個女兵還套了防風鏡。她們似乎都被這種異像給迷住似的,沉默了。

“真像夢中的某種神秘的景色。”女真用半邊嘴唇低語。

艷芳幫她捶捶背,把頭向車欄下更低地縮縮,狂風從她們頭頂掠過,石子尖利的嘯聲不時鳴叫:“到這會兒還有閑情想這些!”

“不是想,是這種景象太駭人了,又與我的夢境太相似。哦,艷芳,你在想啥?”

“我?”艷芳稍一愣,“我在想,我要是可以出去,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立即找到他,告訴他,我答應他的求婚!並且立即嫁給他!”

“哦!”女真再次被艷芳震驚。

艷芳喃喃的:“我不願意再等了,以前我總是被一些莫名的幻想給吸引著,向前跑,自己老以為會有更好的東西等著我,可到今天我才明白,人的生命有時太脆弱了,脆弱得一碰便折。我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就明白了,人其實最該抓住的是自己一把可以握住的東西,而不是到死時全身空虛般地後悔。”

女真望著她,忽然無話,她用眼角捕捉著艷芳的神情。她想,人的態度甚至人生的改變,竟只是因為某個微小的事件啊!

“就沖這,我們也要走出去!”女真胸腹間鼓湧起大片激情,“哪怕走到戈壁邊上倒下,我們也要走。”

“你是說要棄車?”

女真悲愴地:“生命比車更重要,等這場沙暴過去,我們就向前走。再不能等了,等待就是自殺!”

那兩個女兵木然地望著她,幾乎連說話的激情也消失得一幹二凈。

“我背你,你的腿……”艷芳熱烈地響應著。

女真感動地:“你們結婚時,不介意我瘸著腿作你的伴娘吧!”

“哎,女真姐,你是不是也在想你的那個‘綠馬王子’?”

“什麽呀!我哪像你那樣幸福,有個人等著娶你。”她用手摸摸自己的左臉,心內掠過單一海,“誰會愛我呢?”

“別打岔了,誰不知道單一海那小子在喜歡你呢!那天在靶場我就看出來了,他的眼睛只望著你一個人,連說的每句話都似乎只是講給你聽的,我們這些旁觀者哪!可以聽但不可以往下想啊!”艷芳故意尖笑著。

風在她的笑聲中緩緩減弱,天際又變換成了一種土灰色。陰陰的,令人產生抑郁心情。空氣滯澀著,越來越壓抑,呼吸已經不太順暢。女真低頭咳嗽,劇烈地抖動著左臉,她忍住疼:“那只是你的感覺,其實,人有時候並不因為有愛情就行。我們其實是不可以的。”她想到那天單一海離去時的冰冷,心際湧起冰炭般感受。

“你不喜歡他?”

“我說不清。”女真低語,臉上浮動著令人詫異的灰暗,自從那天在戈壁上把自己的一切倒盡後;她的內心中就已明白,他們之間已經永遠不可能了。有的事其實真如他所說,永遠只應該成為一個秘密,哪怕是一個人的秘密。可她卻在莫名的心緒中,把這一切倒給了他。那天她再次體會到幸福,卻不知為何要說出這一切。她知道,自己等於把一枚刺拋給了單一海……她想到這裏,臉上浮出一絲殘笑,“我不會再去見他,我一回去,就將離開這裏,永遠不再回來!”

艷芳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這樣傷感:“你想回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