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五師(下)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雷震說話可沒有鬼才那麽講究,他沒有壓低聲音,沖口就是嗆死人不償命的實話實說:“你看他們全團整齊的模樣,哪像是在同古城打過十二天硬仗的部隊?再看看他們人均攜帶的補給口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在別的部隊接到杜聿明軍長命令,一窩蜂似的進山打遊擊的時候,他們卻先是背了雙倍的補給,反其道而行,跑到一個相對僻靜,當然也相對安全多的地方隱藏了起來,直到追兵過了,戰鬥打了,路上再沒有危險了,我們的李樹正團長,才大模大樣的帶領工兵團,帶足了穿越叢林的口糧,進入了群山當中。跟著李樹正團長,戰場上不用和敵人拼命,大潰敗時還能想出如此妙到毫巔的戰略戰術,又有哪位部下,不願意跟著如此聰明,能將黃埔軍校學到的知識,運用得如此純熟的長官?”

李樹正真的氣呆了,正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眼前這個上尉小連長,怎麽一張口就夾槍帶棍,好象他們兩個有什麽殺父之恨,奪妻之仇似的?!

“不過也好,我真得謝謝你,能保存了這樣一支完整的部隊,他們幾乎可以當成預備隊這樣的生力軍來使用了。”

說到這裏,再不知道雷震才是這兩千來號烏合之眾的帶頭大哥,李樹正就是傻蛋,正不可能使用先隱藏再入山的計策,而雷震後面的話,更是一下嗆得李樹正差一點當場被悶氣活活憋死。雷震右手一揮,指著山坡下工兵團兩千多號人,道:“雖然你們工兵團戰鬥力是弱了點。但是畢竟在是第五軍混飯討食的家夥,怎麽也能拉出來轉噠幾圈吧?我們在這裏積極戰備,就是打算狙擊敵人追兵,願意和我們一起作戰的,我們高舉雙手歡迎,不願意的,把身上地武器留下,我們舉手躬送。並祝君一路平安!”

再上下打量了李樹正一眼,雷震竟然還有話說,“不過我想李團長您就不用表態了,您身上也就那麽一枝勃朗寧手槍,這種玩藝平時裝在身上撐撐排場也不錯,但是在真正的戰場上,射程太近,威力一般。實在是沒有什麽意義,我看幹脆這樣吧,這把代表身份與地位的槍,您還是留下。不過反正您也不敢留在這裏和敵人拼死作戰,就馬馬虎虎。把團長的指揮權交出來,然後挑上一個願意和您一起走的警衛員,趕快走人算了。”

如此口無遮擋,如果肆無忌憚的上尉連長。李樹正這一輩了當真是頭一次得見,他年輕的時候,當上尉排長,哪有雷震這麽狂?

伸手指著雷震,李樹正瞪了半天眼,才終於從喉嚨裏擠出來一句話:“你,你,你。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要我的工兵團指揮權?”

“我不是東西,是人!一個有血有肉地人!一個敢在戰場上和敵人拼命的人!一個寧可戰死沙場,也不想被敵人追得像喪家之犬一樣四處奔逃,就連叫都不敢叫那麽一聲的人!一個知道什麽叫養兵一日用在一時,絕不敢拿自己的天職當兒戲,更不敢因為膽小怕事,而將戰略重地拱手交給敵人。把全軍九千多名兄弟。推進四面受敵絕境的人!”

雷震在這個時候,盯著李樹正當真是唇槍舌箭。語出如刀,“我還以為你已經被戴安瀾師長給槍斃了,像你這樣的人,竟然能在部隊裏身居高職,我不說你是什麽軍隊的恥辱,因為你給軍隊帶來的,絕不僅僅是什麽恥辱,而是災難,能讓全軍覆沒地大災難!”

“交出你的工兵團指揮權,然後想走多遠走多遠去!如果你改變了心意,想要留下用鮮血來洗刷自己帶部隊逃跑的恥辱,我歡迎,我一定會給你留個敢死隊員的位置!”

“你,你,你,你一個小小的上尉連長,竟然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就像是被人踩到老鼠尾巴地李樹正,終於憤怒了,無論他如何膽小,無論他是不是已經看出眼前這個雷震絕對不好惹,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想不憤怒也不行了,他指著雷震,放聲叫道:“你不就是五九團那個什麽特務排的排長嘛,就算是你們黃景升副團長,見到我都要客客氣的。想要從我手裏接管工兵團,你最起碼也得先混到高吉人副師長那樣的份上再來我面前耀武揚威吧!”

又是軍職!

這絕對是雷震心中最大地隱痛,如果不是他在軍營中的職務太低,如果不是他可以調動的力量實在太少,他又怎麽可能已經看穿了敵人的種種謀略,最終卻什麽也不能改變,只能跟著戴安瀾敗走野人山,又怎麽可能在這種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做出這種明知必敗必死,卻依然義無返故的絕對狙擊?

如果可以好好的活著,誰他媽的活膩了,一心想把自己地脖子套進絞索裏啊?